夜深了,出租屋里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在墙上投下洛尘模糊的影子。他没开电脑,也没碰书本,只是对着一个摊开的崭新笔记本发愣。台灯的光晕染在空白的纸页上,像一片等待开垦的雪地。空气里还残留着晚饭泡面的咸腻味,但现在,这熟悉的味道里,似乎混进了一丝别的什么,一种源自他身体内部的、微弱的能量气息,像雨后泥土的味道,带着生机,也带着未知。
他提起笔,笔尖悬在纸上,墨水几乎要晕开一个黑点。最后,他用力划下了几个字——“我变了”。
然后,他不再按部就班地分类,而是任由思绪流淌,混杂着感受和细节,一股脑地倾泻在纸上:
·力气大得吓人,掰断桌角跟掰饼干似的,得收着,时时刻刻收着,不然杯子、门把手,什么都遭殃。刚才拿水杯,没留神又捏出一条裂缝。
·身体轻飘飘的,上楼不喘,反应快得能看清苍蝇搓腿。石教练说这是天赋,可这天赋硌得慌,像穿着不合脚的鞋走路,每一步都得想着落脚轻重。
·耳朵里能听见隔壁的呼噜,鼻子能闻出楼下烧烤摊用了什么香料,有时候信息太多,脑袋嗡嗡响,跟塞进了一个蜂箱,吵得人心烦意乱。
·看书像拍照,一页扫过去,字句自己往脑子里跳,还能自己连成线,织成网。那“深蓝矩阵”的题,别人挠破头,我像早就知道答案,只是从角落里把它翻出来。
·最怪的是那些“灵光一闪”,修设备的手法,解题的捷径,好像不是我想的,是它自己冒出来的。还有那晚的光影,我好像……能碰到它们?指尖有过电的感觉。
·黑石头(他画了个简单的椭圆形),哪儿来的?贴着胸口,有点暖,心能静下来一点。像是……锚?
·跳楼之后,到医院醒来,中间那段记忆,空了。只有几个模糊的梦,闪着奇怪的光,有岩石的触感,还有……几个看不清脸的人影。
写到这里,他撂下笔,走到屋子中央。闭上眼睛,摆开石刚教的起手式。不是要发力,而是要“听”。听肌肉纤维如何像琴弦般被拨动,听体内那股温热的力量如何顺着无形的沟壑流淌。他试着把力量逼到指尖,不是去捏碎,而是去托起——让一支笔悬在指尖下方,颤巍巍地,依靠极细微的力量波动维持着不坠。笔杆微微旋转,反射着台灯破碎的光点。
他又拿起一本厚得能砸晕人的专业书,随手翻开一页,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表瞬间烙印在脑海里,不仅仅是记住,他甚至能感觉到不同知识点之间那些看不见的丝线,能顺着它们往前再走几步,推导出书本下一页才给出的结论。这种清晰度,让人恐惧。
这种对肉体和对思维的双重掌控,带来一种近乎上帝视角的错觉,让人眩晕。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把自己拉回来。石刚的话在耳边响起:“控制它,别让它骑着你。”
他回到书桌前,看着纸上那些混乱却真实的记录。所有的线头,最终都指向那段空白的记忆和胸口这块沉默的石头。这不是结束,甚至连开始都算不上。这只是迷宫的入口,墙上第一道模糊的刻痕。他伸手摸了摸那颗黑石,冰凉的触感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与他心脏跳动的频率,隐隐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