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挣扎着站起身,每动一下,身体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骨头像散了架。他踉跄着冲出已成废墟、浓烟滚滚的控制室,沿着来路向下飞奔。通道内的情况比来时更加混乱,警报灯疯狂闪烁,像得了癫痫,灭火系统已经启动,喷洒着冰冷的水幕,与燃烧的火焰交织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响,产生大量呛人的白色水蒸气。头顶不时有被上方崩塌波及而掉落的金属构件,带着锈迹和灰尘,轰然砸落,险象环生。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像锤子一样敲击着他的意识:快点,再快点!石刚等不起!
当他终于冲回那个隐蔽的设备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再次狠狠揪紧,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蓝欣依旧跪坐在石刚身边,双手死死按在他那被简易处理过的伤口上方,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纸张,汗珠不断从她额角滑落,沿着脸颊的曲线滴落在石刚染血的作战服上。她显然一直在透支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勉强维持着石刚那如同风中残烛的生机。林影则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持着那根【蜂刺】短棍守在门口,眼镜片上不断刷新着周围环境的监控数据(通过之前布设的微型探头),他的嘴唇干裂,呼吸急促。
看到洛尘满身血迹、衣衫褴褛、几乎站不稳却眼神坚定地回来,蓝欣和林影眼中同时爆发出近乎绝望中看到稻草的光芒。
“尘哥!”林影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塔……?”蓝欣急切地问,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
“毁了。”洛尘言简意赅,声音因吸入烟尘而干涩。他冲到石刚身边,立刻接手了治疗。他感觉到石刚的生命气息比离开时更加微弱,脉搏跳动轻得几乎摸不到,皮肤冰冷。“我们必须立刻走!这栋楼要塌了!”
他毫不犹豫地撕开自己破损潜行服相对干净的里衬,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用这些布条,配合着体内最后一点榨取出的、带着温热感的源流,再次加固石刚胸前那狰狞的伤口。然后,他看向林影和蓝欣,目光扫过他们疲惫不堪的脸:“还能坚持吗?”
林影重重点头,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血水和油污混合的脏污:“没问题!死不了!”
蓝欣也勉强站起身,虽然脚步虚浮,身体微微摇晃,但眼神依旧如同磐石:“我可以。”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感伤。洛尘俯身,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将昏迷的石刚背在自己背上。石刚沉重的身躯压下来,瞬间牵动了他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牙关瞬间咬紧,尝到了唇齿间血的铁锈味。他闷哼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源流勉强护住石刚的伤处,确保不会因为颠簸而加重。
“林影,前面开路,规划最优撤离路线,避开主要通道和人群!像地老鼠一样钻出去!”
“蓝欣,居中策应,精神感知全开,预警任何接近的威胁!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
“我断后!”
新的分工在眼神交汇瞬间完成。小小的团队,背负着战友生命的重量和那来之不易、却沾满鲜血的成果,再次踏上了比潜入时凶险百倍的归途。
撤离的路,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大厦内部已经乱成一锅煮沸的粥。员工的惊恐尖叫、安保人员的怒吼、各种系统失效的尖锐警报声、还有远处持续传来的崩塌闷响,混杂在一起,冲击着鼓膜。部分通道因为上层崩塌而堵塞,扭曲的金属门框和掉落的天花板挡住了去路,他们不得不频繁改变路线,像无头苍蝇在迷宫里乱撞。偶尔遭遇零星的、同样惊慌失措的安保人员,都被林影用干扰器暂时瘫痪或被洛尘用巧劲击退,洛尘下手很有分寸,只让人失去行动能力,并未取其性命——他始终守着那条不滥杀的底线。
洛尘背着石刚,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他不仅要承受石刚的体重,仿佛背着一座山,还要分心应对黑暗中可能射来的冷枪,更要时刻关注着背上石刚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浸透了他破烂的衣物,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背上的石刚偶尔因颠簸而发出无意识的、极其微弱的痛苦呻吟,那声音像烧红的针,一下下扎在洛尘的心上。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石刚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那一幕,那决然的眼神,那喷溅的鲜血,那份沉甸甸的、用生命换来的战友之情,化作了支撑他绝不倒下的、最后的力气。
蓝欣的精神感知在混乱不堪的环境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多次提前预警了前方聚集的、像没头苍蝇一样的安保队伍或危险的、即将塌陷的区域,引导团队像溪流绕过礁石一样艰难绕行。她的脸色越来越差,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精神力过度消耗的副作用开始显现,头痛得像要裂开,但她始终紧咬着牙,没有一刻放松,像黑暗中为船只指引方向的微弱灯塔。
林影则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人形计算机,瞳孔里倒映着不断刷新的数据流,不断根据实时情况重新规划路线,同时还要分神应对可能存在的电子追踪,试图干扰大厦的监控系统。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几乎从未停过,速度快得出现残影,额头上绷起的青筋显示着他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与危机共舞、与自身极限搏命的死亡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