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盛夏,宫中各处早早用上了冰盆,丝丝凉气驱散着暑热。沈清漪凤体康复后,并未立刻收回宫权,仍由三妃协理,自己则更多地将精力放在抚养太子和关注前朝动向之上,日子看似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然而,这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这日清晨,众妃至坤宁宫请安。殿内冰盆散发着寒意,与殿外的炎炎烈日形成对比。沈清漪端坐凤座,神色平和地听着几位高位妃嫔回禀近日宫务。
娴妃顾氏条理清晰:“……宫中消暑用冰,各宫份例已按制发放,并无短缺。只是祥妃妹妹宫中有两位皇子,孩童畏热,臣妾与兰妃妹妹商议后,将臣妾与兰妃妹妹份例中各拨出一成,添补蓼风轩,已禀过皇后娘娘。”
沈清漪颔首:“你们处理得妥当,皇子为重。”
兰妃周氏细声补充:“御花园荷花盛开,内务府请示是否要办赏荷宴?若办,规模如何定夺?”
沈清漪尚未开口,坐在下首的祥妃白氏便笑着接话:“办!自然要办!这般热天,姐妹们聚在一处赏赏荷花,听听曲儿,多惬意!娘娘您说是不是?”她性子活泼,最喜热闹。
沈清漪看了她一眼,未置可否,只道:“此事容后再议。”她目光转向坐在一旁,安静无声的柔修媛慕容氏,“皇长女近来可好?这般天气,小儿最易受暑气,需得多加留意。”
柔修媛忙起身回话:“谢娘娘关怀,婧儿一切安好,臣妾每日都让人仔细看着。”
请安将散时,一直沉默寡言的清修容沈氏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惊讶:“咦?今日怎不见张美人?可是身子不适?”
众人闻言,四下环顾,果然不见张美人身影。张美人便是上次因嫉妒柔修媛有孕,在其请安路上泼洒清油,后被禁足红枫阁,又被和昭媛利用的那个张宝林。因后来大封六宫,她也被晋为美人,迁出了红枫阁。
娴妃顾氏微微蹙眉,看向负责记录妃嫔起居注的宫女。那宫女连忙跪下:“回娘娘,张美人……张美人昨日便告了病,说是中了暑气,头晕恶心,今日便未来请安。”
“中了暑气?”清修容用团扇掩着唇,轻笑一声,“这紫禁城里,就属她最是娇弱。前儿个在御花园遇见,我瞧着她气色好得很,还与康美人、林美人说笑了好一阵子呢。”
康美人和林美人脸色微变,连忙低下头。
沈清漪眸光微闪,面上不动声色:“既然病了,就让她好生歇着。传太医好生诊治便是。”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散了吧。”
众妃各怀心思地退下。
出了坤宁宫,祥妃白氏快走几步,追上娴妃和兰妃,压低声音道:“两位姐姐,你们说那张美人,是真病还是装病?我前儿个也瞧见她了,面色红润,可不像是身子不适的样子。”
娴妃顾氏神色沉稳,低声道:“是真是假,太医一看便知。我等协理宫务,按规矩办事即可,不必妄加揣测。”
兰妃周氏也轻轻点头:“娴妃姐姐说的是。”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平息。
当日下午,沈清漪正陪着太子萧宸在殿内玩积木,云芷匆匆进来,面色凝重地禀报:“娘娘,不好了。张美人……张美人殁了!”
沈清漪手中拿着的一块积木“啪”地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萧宸被母亲瞬间变化的脸色吓到,瘪瘪嘴要哭,乳母连忙上前哄抱。
“怎么回事?”沈清漪站起身,声音沉了下去,“早上才说中了暑气,怎么突然就殁了?太医怎么说?”
云芷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回娘娘,张美人宫里的宫人来报,说是……说是突发急症,呕吐不止,不过半个时辰就……太医还在查验,但、但据那宫人说,张美人死状……似是中毒!”
“中毒?”沈清漪瞳孔微缩。在这深宫之中,“中毒”二字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她立刻下令,“传本宫懿旨,即刻封锁张美人所居的秋梧苑,所有宫人一律看管,不得随意走动!请皇上示下,着内务府、慎刑司协同太医院,彻查此事!”
“是!”云芷领命,匆匆而去。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后宫,刚刚平静不久的宫闱再次被恐慌和猜疑笼罩。
萧珩得知后,勃然大怒,在养心殿摔了茶盏:“查!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宫中行此魑魅伎俩!”他当即下令吴守备亲自督办此事。
秋梧苑 立刻被侍卫层层把守,气氛肃杀。太医在内仔细检验张美人的遗体和她用过的膳食、器物。慎刑司的嬷嬷则开始逐一审问秋梧苑的宫人。
初步查验结果很快呈报上来:张美人确系中毒身亡,所中之毒名为“鸩羽”,毒性猛烈,发作极快,混在她午后用的一碗冰镇绿豆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