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陌缓缓将手放下，目光坦然地对上宋队长冰冷的视线，没有丝毫退缩。对他而言，只要不是择人而噬的妖魔，即便是与禁咒法师对峙，恐怕也难以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惧意。
“我记得我一开始就说过，其他队伍损失惨重吧？”宋队长沉默片刻，在几位老队员惊愕的注视中，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问题的关键，恰恰就出在这‘损失惨重’上。”
他的目光在方陌身上停留数秒，随即转向其他面露困惑的队员，眉头紧锁，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一群蠢货。”低声骂了一句后，他清了清嗓子，在几人尴尬的神色中继续解释：
“众所周知，古都城外夜晚危机四伏。但是——”他刻意拉长语调，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方陌若有所思的脸上，微微颔首，“只要按时服用灰蒜，通常是不会遭到亡灵主动袭击的。这是无数猎人用生命验证过的铁律。”
“况且，”宋队长加重了语气，“即便真遇到袭击，野外出现统领级亡灵的概率也极低。根据猎人协会的统计，在古都周边五十里范围内，遭遇统领级亡灵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一。最常见不过是些战将级的骷髅，以我们这支队伍的实力，完全有能力应对。”
说到这里，他伸手从行囊中取出水壶，拧开盖子灌了几大口，仿佛要压下心头的不安。
“所以队长的意思是，”一位资历较老的队员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声音带着迟疑，“我们这一路……很可能一直被复数以上的统领级亡灵暗中包围？甚至……”
“你想得没错！”宋队长将捏得变形的塑料水壶重重砸在桌上，发出砰然巨响，手指点向那个发愣的队员，“我们极可能遭遇了多头高阶亡灵的协同猎杀。而且从失踪人员的情况来看，这绝非偶然。这类亡灵的种类，很可能是——”
“幽灵？”方陌低着头，轻轻吐出这两个字，眼中却骤然迸发出锐利的光芒，“若是幽灵系的亡灵，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屋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个年轻猎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就连经验丰富的老队员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武器。
亡灵的种类确实繁杂。在《亡灵种类大全》的记载中，任何死而复生并以第二种形态存在的生物，都可归为亡灵。
它们最显着的特征，便是畏惧阳光，或在白日里力量会受到压制。而幽灵、鬼魂这类没有实体的存在，自然也属于亡灵的范畴。
之所以怀疑是幽灵作祟，正与这类亡灵的独特性质有关。
它们舍弃了血肉之躯，无法发展纯粹的肉体力量，却在精神层面得到了可怕的强化——就像那只丛林中的幻影蜘蛛，虽然体质脆弱，却拥有制造逼真幻境的棘手能力。
“幽灵亡灵最可怕之处在于它们无形无质，”宋队长接话道，声音低沉，“它们能轻易穿透普通的魔法防御，直接侵蚀人的神智。对于大多数缺乏精神防护的法师而言，这种擅长操纵感知的敌人远比力量强大的对手更可怕。”
他环视屋内每一个人的眼睛，继续说道：“想象一下：当队伍在黑夜中精神紧绷或稍有松懈时，悄无声息的幽灵稍加影响，便能让经验丰富的猎人陷入无法分辨虚实的幻境。它们会制造出同伴的呼救声、亡灵袭来的假象，甚至是你们内心最恐惧的画面……最终让受害者在幻觉中一步步走向死亡，或者像我们失踪的同伴那样，主动离开保护圈，消失在黑暗里。”
这时，一个年轻的猎人颤声问道：“可是队长，为什么我们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就连最基本的魔力波动都没有感知到……”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方陌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在他身上，“高阶幽灵系亡灵擅长编织‘真实幻境’。它们不是简单地制造幻觉，而是直接作用于受害者的感知神经，让大脑相信自己看到、听到、闻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除非是心灵系或者诅咒系一类需要精神力的法师否则很难提前察觉。”
这也解释了为何方陌能屡次幸免。他那高达八阶、堪比超阶大圆满的精神力，即便不慎陷入幻境，也能迅速识破其中的不协调之处。
唯有上次遭遇蜘蛛时，对方借助了黑鸦的残余力量，才让他一度着了道。
宋队长赞许地看了方陌一眼，沉声道：“这位小兄弟说得没错。能如此精准地猎杀侦查人员，同时避开大规模交锋……只有无形无质、擅长精神侵蚀的幽灵能做到。而且从它们的手法来看，这很可能是一个拥有智慧的幽灵群体。”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严肃：“所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谁也不知道它们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而且由于可能会有着拥有神志的亡灵带领村子中也不安全。”
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众人沉重的呼吸声。窗外，火焰燃烧和似是庆祝的噼噼啪啪连成一片。
“那现在离开，应该也没有什么用处吧？”方陌眼神悠悠的看着宋队长，却见他微微挑起嘴角，摆手打断了方陌想要继续向下说的话语。
“我们猎人小队中还是有着几个召唤系法师的，虽然可能会有点紧，但是应该可以顺利回去的。”
“那么就祝你们撤离顺利了。”看着面前那表情自信的中年人，方陌的眼角略过一个接着一个升起的一个危机提示，抬起脚步朝着门口走去，在众人那莫名其妙的眼中，停在了那推开了一半的大门之前，转头看向了他们。
门外的天空就在他们几人简短的交谈时已经变成了红黑交杂之色，而一只小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肩膀之上，此刻正朝着外面低声的吼叫着。
“我们似乎在很早的时候就陷入到了幻境之中？”看着那些瞬间停下动作，一个一个扭头看向自己这里的笑脸纸人，方陌手臂缓缓伸直将大门彻底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