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方陌依旧伫立在原地，目光凝视着那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远、最终汇入车流消失不见的方向，脸上挂着的笑容早已变得有些僵硬。
身旁的林瑶礼貌性地对着远去的车辆挥了挥手后，便将担忧的目光完全投注在了方陌身上。
“你怎么回事？”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眉头微蹙，眼底满是关切和不解，“从上车开始，你整个人就怪怪的，魂不守舍的。”她看着他依旧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忍不住追问。
“没事。”方陌缓缓收回视线，努力让语气显得平静，但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虑却无法完全掩盖，“只是有点……走神了。”他低声敷衍着，内心却在疯狂思索：‘是那辆车本身有问题？还是车上的人？又或者……是当时恰好有某个存在的目光投射而过？’
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大脑飞速运转。
‘撒朗’这个名字，虽然他并未追完原着的所有情节，但留下的印象却极其深刻——黑教廷的最高层，宛如阴影中的帝王，最为臭名昭着的红衣主教之一！博城那场惨绝人寰的灾难，据原着所述便是由其一手策划；而从他早先从夜恐仇那里零碎得知的信息来看，令人发指的凌城兽潮背后，似乎也隐约晃动着她那双操纵命运的黑手。
这样一个危险到极致的人物，她的“凝视”……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又为何转瞬即逝？
“你真的没事吗？”少女带着明显担忧的声音再次传来，打断了他愈发深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思考。
方陌猛地摇摇头，仿佛要将那些沉重的猜测暂时甩出脑海。他转过头，对着林瑶努力扯出一个看起来轻松些的笑容：“真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累了。对了，之后我们先去哪里？有什么安排？”他试图转移话题。
“哪里？”少女见他这般模样，索性将双臂叉在腰上，小脸如同充气的河豚般微微鼓起，星眸中闪烁着对他刚才明显敷衍和走神的不满。“所以我刚才在车上跟你说的计划，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吧？！”
“我……”方陌刚想开口解释，却被少女直接打断。
“好啦！那我再说最后一遍，你、要、认、真、听！”少女的星眸直直地望进方陌那双漆黑的瞳孔，仿佛要确认他这次真的在听。她的嘴唇张合，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们等会要先去预定好的酒店整理一下行李，然后……”
少女清亮的声音从他左耳进入，却又似乎因为某种心绪不宁，缓缓地从右耳溜走。他静静地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因为认真而显得格外灵动的眼眸，那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不知怎么的，方陌的心神一下子被攫住了，再次失了神，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然后我们就去……”少女说着说着，声音也渐渐地低了下去，最终失了声。她仿佛也被方陌那专注（实则放空）的凝视所吸引，或者是被他眼中某种自己未曾察觉的情绪所触动，竟也同他一般，静静地回望着他的眼睛，忘记了原本要说的话。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微妙而安静的奇异气氛，仿佛周遭的喧嚣都被隔绝开来。
直到……
“麻麻，麻麻，猪（这）两个咕咕（哥哥）姐姐在嘎（干）麻（嘛）呀？”一道稚嫩且发音尚不清晰、充满好奇的童声突兀地插了进来，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那难以言喻的氛围。
两人如同触电般，猛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对方身上弹开，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极不自然的红晕，带着几分被撞破的尴尬。
只见一个约莫四五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津津有味地吮吸着一根大大的棒棒糖，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牵着她的那位年轻母亲，见状连忙不好意思地对着方陌和林瑶笑了笑，轻轻拉了拉小女孩的手，压低声音试图解释。
方陌极强的耳力捕捉到了那被压低的、断断续续的话语：“哥哥姐姐在……在商量事情呢……”
后面的话他没能听清，因为——
“走了！”
林瑶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和羞赧，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拉起方陌的手掌，低着头，不由分说地就拽着他朝酒店大门快步走去，只留给他一个窈窕而匆忙的背影，以及那一头随着步伐而跳跃晃动的秀发。
在那发丝摇曳的缝隙之间，方陌似乎瞥见了一抹迅速蔓延至她耳根的、可疑的绯红之色。
......
“所以，这就是你口中那个‘平常的、不用太在意’的宴会？”
方陌斜睨着身旁的林瑶，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他的目光扫过眼前灯火辉煌的宴会厅入口，那里俨然正在上演一场小型的名流时装秀——每一位踏入会场的男士都穿着剪裁得体的笔挺西装，女士们则身着各式优雅华丽的礼服长裙，他们从容地递出烫金的精致请柬，仪态万方地步入那扇流光溢彩的大门。
再看看站在路边的他们俩——他自己一身黑色长风衣，里面套着件再普通不过的宽松长袖；旁边的林瑶更是干脆，一身充满活力的休闲运动衫，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两人这身打扮与周遭的珠光宝气格格不入，活像是走错了片场的路人。
然而，得益于两人过于出众的相貌和气质，他们非但没有被忽略，反而成功地将那些原本投向豪车与华服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成了另类的焦点。
林瑶此刻正埋头于手机屏幕，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滑动，嘴里不住地小声嘟囔：“……居然没写清楚……太不厚道了……这举办方怎么回事……”
显然，她也在努力寻找能证明自己“情报无误”的证据。
最终，她像是认命般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放下手机，将其举到方陌眼前。屏幕上是关于此次宴会的官方通知，其中一行被她用醒目的红线特意标记了出来：
【衣着不做要求。】
方陌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再次抬眼，扫视了一圈那些身着盛装、仿佛要去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的宾客们，又低头看了看这行字。
“行吧，”他忽然轻笑一声，伸手直接拉住林瑶运动衫的袖口，语气带着点混不吝的洒脱，“走呗。白纸黑字写着‘不做要求’，又不是我们瞎编的。”
他拉着她就要往那金碧辉煌的入口走去，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声音也压低了些许，带着某种笃定的威胁：
“要是他们真敢因为这个把我们往外赶……”
后半句话他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他的记性可好得很。刚踏足古都就触发了那个诡异的【危机提示】，这地方本就让他神经紧绷。选择古都作为货源首选地，看中的是这里“量大管饱成本低”的务实好处，可不是说离了这里就找不到别的供应商了。
要是这帮人真敢在这种表面功夫上给他难堪，他不介意让这些人明白，谁才是更需要担心合作关系破裂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