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墨兰说,可以用养龟来争宠,齐月宾、李静言和冯若昭三人都面露不解,觉得这想法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墨兰看着她们疑惑的神情,耐心解释道:
“王爷素来雅好书画,鉴赏品味极高。”
“你们可知,古往今来的名家画作中,不乏以神龟为题材的佳作。”
“譬如前朝画师李澄叟的传世名作《灵龟负书图》,画中灵龟形态古朴悠然,背负玄奥洛书,出没于烟波浩渺之间,笔意高古,意境幽远。”
“此画不仅艺术价值极高,更暗含‘祥瑞降临、文运昌盛’的美好寓意,历来被文人雅士乃至皇室所推崇珍视。”
她目光转向冯若昭,带着鼓励:
“若昭,你若不止是简单地养龟,而是能花费些心思,参照这等名画的意境,在你那深秀轩中,巧妙地营造出一方小而精的景致,将画中之境再现于眼前。”
“这份不同于寻常脂粉的巧思与雅趣,想来,是会让见惯了寻常歌舞的王爷,感到眼前一亮的。”
“说不准,王爷见了,真会觉得你心思灵巧,别有意趣,从而对你另眼相看呢?”
听闻这个颇为新奇的主意,李静言最先反应过来,抚掌笑道:
“妙啊!这个法子真是又雅致又新鲜。”
“我就说福晋的主意最多最巧呢。这可比那些个浓妆艳抹、弹琴唱曲儿高明多了!”
冯若昭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怯生生地问:
“福晋,这……这真的能行吗?王爷日理万机,会有心思看我这小打小闹的景致?”
齐月宾也微笑着开口鼓励,她如今看得更透,心态也更平和:
“妹妹不妨一试。此举重在风雅情趣,并非直白争宠,显得自然而不刻意。”
“即便最终未能立刻奏效,总也不会讨了王爷的恼,至少能留个雅致的印象,于你并无坏处。”
见众人都支持,冯若昭终于点了点头:
“好,既然福晋和姐姐们都觉得可行,那我便试试看。”
墨兰见她同意,便给予支持:
“需要什么石材、草木、或是打造水景的一应材料,你尽管去事务院提,就说是本福晋允了的,让他们务必配合,不得怠慢。”
冯若昭欣喜地起身,郑重行了一礼:
“多谢福晋成全。妾身定当尽心尽力,不负福晋期望!”
没过几日,冯若昭所居的深秀轩院内,便悄然换了一番景象。
她并未大兴土木,只是依着《灵龟负书图》的意境,巧妙地布置了一番。
这日傍晚,胤禛恰逢齐月宾派人来请,说昭慧格格有些想念阿玛,邀他今夜去浣花阁用晚膳,顺便看看女儿。
胤禛处理完公务,便信步往后院走去,正好路过深秀轩。
只见那平日里总是安静阖着的院门,今日却虚掩着,透过门缝,隐约可见院内绿意盎然,景致与往日大不相同,似乎精心打理过。
胤禛一时觉得陌生又好奇,脚下便不由自主地一顿,走了进去。
踏入院内,视野稍稍开阔。
只见原本略显空旷的院子一角,被巧妙改造成了一处微缩山水。
嶙峋的石块衬着一洼清澈见底的浅池,几丛菖蒲随风轻摇,池边青苔润泽,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几只形态古拙的龟,正安然地或潜于水下,或卧于石上,平添了几分生机与野趣,整个景致显得自然而充满意趣。
冯若昭似乎正蹲在池边,小心翼翼地摆放着什么水草。
听到脚步声,她慌忙起身,见到是胤禛,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连忙躬身行礼:
“妾身给王爷请安。”
胤禛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方别具匠心的小天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开口问道:
“免礼。你这里是何时做了这么个精巧的景致?倒是有几分野趣。”
冯若昭按捺住心中的紧张,尽量语气平稳地回道:
“回王爷,妾身长日无事,就喜欢侍弄些花草,养些龟鳖小鱼。”
“平日里总觉着将它们拘在小小的瓦缸瓷盆里,实在是委屈了它们,也失了天然趣味。”
“便突发奇想,不如依着院子角落的形势,给它们也造个更贴近自然的天地,让它们活得自在些,妾身瞧着也心生欢喜。”
胤禛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流连在这片小景上,似乎在想什么:
“嗯,看得出你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这景致,瞧着格局意境,倒有几分眼熟,颇似前朝那幅有名的《灵龟负书图》?”
冯若昭见王爷竟一眼看出其中渊源,心中又惊又喜,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王爷博闻强识,好眼力。”
“妾身确实是参照那幅画的意境来布置的。那画寓意‘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象征天降祥瑞,文运昌隆,是江山永固、基业长青的吉兆。”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清晰:
“妾身愚钝,不通音律,不善歌舞,便想着若能将这古画中的祥瑞之境,搬到眼前,化为实景,既可供赏玩,增添生活雅趣,或许也能借此微末心意,为王爷祈求一份福佑安康、政事顺遂。”
“即使不能,只要这小小的景致,能让王爷在繁忙公务之余,偶然得见,能博您片刻舒心展颜,那便是它最大的福气和造化了。”
话已至此,胤禛自然完全明白了冯若昭这番别具匠心的安排背后,所花费的细腻心思和蕴含的祈愿。
他其实并不十分在意后宅女人使些无伤大雅的手段来吸引他,只要能让他感到被用心对待,他反而会觉得愉悦,乐于给予回应。
此刻,他看着眼前这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冯若昭,再看看这方充满生趣和祥瑞寓意的小景,心中确实升起几分难得的惬意与欣赏。
他脸上露出笑意,语气温和了许多:
“你的这份心思,倒是别致巧妙,难为你想得到。”
“既如此,本王今日便也沾一沾你这‘灵龟负书’的祥瑞之气。”
他转头对身后的苏培盛吩咐道:
“你去浣花阁告诉齐侧福晋,就说本王今晚不过去了,改日再去看昭慧格格,让她们母女自行用膳,不必等候。”
说完,胤禛的目光重新落回冯若昭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和兴趣:
“今晚,本王就在你这深秀轩用膳了。你也好好给本王讲讲,你这养龟造景的趣事。”
另一头,浣花阁内,齐月宾得了苏培盛传来的口信,面色平静无波,只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随即,便吩咐奶娘将昭慧抱来,准备开始用晚膳。
从一开始,她就没在女儿面前提过一句“阿玛今晚可能会来”。
因为这从始至终,不过是她配合福晋,利用女儿做个由头,引胤禛路过深秀轩,为冯若昭创造机会的手段罢了。
没得让年幼的女儿知道了,白白空欢喜一场,徒增失望。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
王爷这个骨子里喜新厌旧、容易被新鲜感吸引的男人,见了别具一格的美色与情趣,是可以轻易将先前对女儿的承诺抛诸脑后的。
好在,她早已对他断了情爱念想,不再祈求他那点稀薄的垂怜。
否则,今日此举,目睹他如此轻易地被引走,难免又要让自己伤心一场了。
如今,齐月宾心中毫无波澜,更无半点受伤之感。
她只是温柔地哄着怀里的昭慧,看她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吃得香甜,心里便感到踏实和满足。
而秋月居这边,墨兰很快也收到了王爷留宿深秀轩的消息。
她放下手中的书卷,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她知道,冯若昭这一步,算是走成了。
她立刻转头吩咐芳若:
“你派两个稳妥机灵的小太监,悄悄守在深秀轩院子附近,盯着点。”
“若是琪华阁或者云艾轩那边有人得了消息,想不开要过去挑事败兴,无论如何都给我拦下来,不许她们靠近打扰。”
“奴婢明白,这就去安排。”
芳若领命,匆匆而去。
墨兰重新拿起书,心情颇为舒畅。
今晚,应该是冯若昭真正在胤禛心中留下印记、稳固恩宠的开始。
她必须为她扫清障碍,保驾护航。
只有冯若昭顺利得宠,在她身边站稳脚跟,自己这个阵营的力量才能更壮大一分,更好地与年世兰一方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