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向来不是善于表达情感的人,尤其是在冷落了墨兰这么久之后。
难道要直接说,是额娘教训了我,让我来的?
墨兰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微微垂眸,看着地面。
她不问缘由,不露悲喜,仿佛他的到来,与任何一个寻常夜晚并无不同。
最终还是胤禛先打破了沉默。他走到桌边,拿起书卷:
“弘昐的功课近来如何?”
“劳王爷挂心,尚可。”
墨兰的回答简短而疏离。
又是一阵令人难堪的寂静。
胤禛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样绕圈子无用。
他转过身,面对墨兰,看着她,想起额娘的话——
“些许私心,不过是人之常情”。
于是主动开口道:
“今日额娘召我进宫说起秋猎之事。”
墨兰终于抬起眼,看向他,目光却看不出情绪。
胤禛避开她的视线,继续:
“额娘说……母亲护犊,是本能。”
“当时情况危急,弘昐离得更近,你护着孩子无可厚非。”
他说出这句话,仿佛卸下了心头一块重石,却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别扭。
这几乎等同于变相的认错,对他而言,极为难得。
墨兰静静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中却并非毫无波澜。
她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事,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是德妃娘娘的功劳?还是他自己想通了?
她沉默片刻,才轻声道:
“王爷能如此想,妾身感激不尽。”
听得这话,胤禛心下稍松:
“本王许久未来,你近日可好?”
“谢王爷关心,一切都好。”
墨兰答道。
墨兰知道,胤禛能踏进秋月居,说出方才那番话,已是极限。
再让他降低身份明明白白的认错,是绝无可能的。
就在这时,隔壁偏殿隐隐传来孩子们的说笑声,似乎是和宜和哥哥弘昐吃点心做游戏,玩得开心笑了起来。
墨兰听见后,心念微动,主动和胤禛搭话,语气比方才软和了些:
“是和宜的声音。这丫头,有口吃的就高兴得什么似的。”
她顿了顿,似是无意地提起:
“前两日,她还抱着新得的布老虎,问我‘阿玛今天会来看和宜吗?’”
墨兰提起孩子,语气里带着为人母的温柔。
她说出这番带着祈求般的软话,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两个孩子。
她自己受冷落这段时日,连带着两个孩子也受了冷落。
弘昐懂事,也亲眼看见了猎场的事,将担忧和委屈都藏在心里。
可和宜还小,她不明白向来疼自己的阿玛怎么这么久也不来看自己,总是眼巴巴地期待着。
听见墨兰主动提及孩子,语气软化,胤禛紧绷的神色也自在了些许。
他顺着话问道:
“和宜常问起本王?”
墨兰轻轻点头:
“嗯。小孩子心思简单,谁疼她,她就念着谁。王爷往日里得空便抱她、考她背诗,她都记得。”
她没有再多说,但意思已经传达。
胤禛脑海中浮现出小女儿娇憨可爱的模样,心底那处坚硬不由得柔软了几分。
他沉默片刻,道:
“是本王疏忽了。”
墨兰见时机差不多,便温声道:
“王爷若是不忙,去偏殿看看孩子们吧?您没来的这段时间,和宜实在想念得紧。弘昐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盼着的。”
胤禛看着墨兰平静而温和的侧脸,点了点头:
“好。”
他起身,走向偏殿。
出门时,系统提示音在墨兰脑海中响起:
【胤禛对宿主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68。】
墨兰心里没有多少波动,只是轻轻松了口气。
至少,为了孩子们,这僵局算是打开了一个缺口。
自那日后,日子照常过着。
表面上,胤禛与墨兰恢复了如平常夫妻般的相敬如宾。
墨兰能感觉到胤禛似乎也想修补关系。
比如偶尔会过问弘昐的功课,赏赐秋月居的东西也恢复了以往的份例,甚至有一次,他看见墨兰在修剪花枝,驻足看了片刻。
但他终究放不下面子,态度也别扭,做不出更多亲近的举动。
而墨兰,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行事周全,挑不出错处,却始终让胤禛感觉,她待他,不复从前那般带着依赖与全然信任的亲昵。
她像一潭平静的湖水,不再因他而起波澜。
这份恰到好处的疏离,反而让习惯了掌控一切的胤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仿佛有什么原本属于他的东西,悄然失去了。
大约便是,求而不得,反生牵挂;易得之物,终难珍惜。
胤禛对墨兰那份因别扭和些许不甘而生的关注,反而让好感度缓慢回升,最终稳定在了【72】。
这个好感度虽不及从前浓情蜜意时,但也足够墨兰在王府后院立足,无人再敢轻易怠慢。
春分当日,胤禛带着墨兰和两位侧福晋年世兰与齐月宾,一同进宫请安。
王府门口的马车前。
年世兰仗着伤愈后胤禛依旧给她的几分体面,又想着僭越,与胤禛同乘一辆马车。
若是从前,胤禛或许会默许。
但这次,胤禛却淡淡开口,当众维护了墨兰:
“宫中规矩森严,若是叫旁人瞧见本王撇了福晋,与侧福晋共乘一车,岂非徒惹事端?”
语气不算严厉,但维护之意明显。
年世兰脸色一白,悻悻闭嘴。
此次之后,王府中的人都看清了,王爷心里并非一味偏宠年侧福晋,对福晋依旧是敬重的。
风向往回吹了一点,墙头草便开始摇摆。
曹琴默见此情形,又开始挺着已然显怀的肚子,往墨兰的秋月居跑,送些自己做的点心示好,言语间多有奉承。
墨兰却只让芳若在院门口便客气地回绝了:
“曹格格有心了。您如今身子重,福晋说万事当以腹中皇嗣为重,这些吃食点心就免了,福晋这里什么都不缺,您好生养胎便是。”
接连几次,都是如此。
秋月居内,李静言撇撇嘴,对墨兰道:
“真是哈巴狗一样的玩意,风往哪吹往哪倒,两头都想讨好,真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呢!”
齐月宾和冯若昭虽不说话,脸上神色却也是默认同意。
墨兰神色平淡,继续看着手中的账册,头也不抬:
“不必理会她,随她去。”
墨兰这边态度明确,不给任何转圜余地。
曹琴默吃了几次闭门羹,也终于明白,自己当初的摇摆,已不被福晋所容。
她在自己院里纠结踌躇了数日,终于是下定决心,正式提着礼物,登了琪华阁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