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芳的话,叫曹琴默听得心底发寒。
这般利用人伦孝道来行此阴毒之事,连她这个自诩心思缜密的人都未曾想到。
她不由得重新审视温芳,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心思竟比她想象的还要缜密狠辣。
年世兰听完,眯着眼沉吟片刻,随即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她需要的正是这种能为她扫清障碍、又不留痕迹的狠辣手段。
“好!很好!”
年世兰看向温芳的目光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认可:
“温芳,没想到你还有这等用处。看来本宫留着你,倒是留对了。”
她站起身,走到温芳面前,用鞋尖轻轻踢了踢她的肩膀,如同对待一只立功的猎犬:
“既然你还有点用,本宫就暂且饶你这条命。”
“此事若成,你从前那些胡言乱语、冲撞本宫的罪过,便一笔勾销。若办砸了……”
年世兰冷哼一声,未尽之语充满威胁。
温芳立刻匍匐下去,额头触地,声音充满了感激与顺从:
“谢娘娘恩典!臣妾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办好此事!”
年世兰满意地点点头,转向曹琴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曹贵人,此事就由你和芳贵人一同去办。”
“务必给本宫办得妥帖干净,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或是出了什么纰漏,本宫唯你是问!”
曹琴默心中一凛,连忙敛眸躬身,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恭顺应道:
“是,娘娘。臣妾必定小心行事,与芳贵人好好配合,不负娘娘所托。”
温芳依旧跪伏在地上,听着年世兰与曹琴默开始商议更具体的细节。
比如如何接触并威逼利诱刘太医,如何确保药材来源隐秘,如何把握药量和进程等等。
她的脸深深埋在地上,无人能看见她此刻的表情。
她在微笑。
笑鱼儿,不仅上钩了,还主动游进了她精心编织的网中。
这场戏,终于按照她与皇后娘娘预设的轨道,开始上演了。
——
曹琴默领命后,尽管心中对温芳的狠毒与心计颇为忌惮,但年世兰的命令她不敢违抗。
她开始动用自己在宫中经营多年的人脉和渠道,暗中调查刘太医的详细背景。
果然如温芳所说,刘太医为人正直,家境清贫,老母年迈多病,住在京郊,全靠他微薄的俸禄和偶尔外出看诊的赏银维持生计,确实是个极好的突破口。
与此同时,温芳在年世兰面前愈发表现得忠心耿耿、任劳任怨。
她不仅将年世兰伺候得舒舒服服,还主动分担了曹琴默的一部分工作,比如帮着年世兰想争宠的法子,或是替年世兰给其他低位妃嫔传话。
而背后,她则想法子将年世兰的全盘计划透露给了景仁宫。
墨兰在景仁宫收到这些消息时,正在不紧不慢地修剪一盆兰草。
她听着芳若的低声禀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
“果然动手了。”
墨兰放下银剪,用帕子擦了擦手:
“年世兰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
“告诉白泽林,让他想办法,既要让欣贵人出现类似中毒的虚弱症状,配合她们把戏演下去,又要确保欣贵人的身体根基不受真正的损害。还有……”
她目光微冷:
“找个恰当的时机,让欣贵人自己偶然发觉病重的真相。要让她知道,是谁想要她的命,又是谁在暗中保护她。”
“是,娘娘。”
芳若心领神会,立刻去安排。
几天后,曹琴默通过一个看似与翊坤宫毫无关联的中间人,找到了刘太医。
没有威逼,只有利诱。
中间人表示,有位贵人听闻刘太医孝心可嘉,其母病重,愿意无偿提供所有昂贵的药材,甚至还能额外给予一笔丰厚的银钱,足够他母亲安度晚年。
条件只有一个:
在为欣贵人调理身体的药方中,长期加入几味特定的、药性微寒且会轻微凝滞气血的药材。
中间人再三保证,这些药材绝无毒副作用,只是会让欣贵人恢复得慢一些,看起来更虚弱一些,绝不会危及性命。
刘太医起初严词拒绝,这是谋害宫妃的大罪。
但当中间人拿出那足以救他母亲命的天价药材时,他动摇了。
一边是医者的良知和自身的安危,一边是含辛茹苦将他养大、如今生命垂危的老母……
在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后,孝道和对金钱的需求最终压倒了他的原则。
他颤抖着接过了那些药材和银票。
很快,欣贵人发现,自己按照刘太医新调整的方子服药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感到精力不济,夜间心悸盗汗的症状也更加明显。
她心中那份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又过了几日,欣贵人在御花园散步时, 偶然听到了两个躲在假山后的小宫女的窃窃私语。
一个声音说:
“听说欣贵人身子一直不好,怕是……”
另一个声音打断她:
“嘘!别瞎说!我听说是有人不想她好起来呢……翊坤宫那位,可是早就看上六阿哥了……”
另一个偶然,是欣贵人发现自己常喝的一种燕窝,味道似乎与以往有些微不同,她留了心,让贴身嬷嬷暗中查探,只是没能查出什么。
唯有一点,她所住的长春宫,正是华妃管辖的西六宫,她平日所食所用,都是由黄规全分配的。
即便查不出什么,也不代表那燕窝真的没有问题。
接连的巧合和暗示,让欣贵人几乎可以肯定,年世兰正在对她下手。
恐惧和愤怒让她夜不能寐。
她试图向胤禛求助,但苦于没有确凿证据,反而被年世兰倒打一耙,说她产后多思,疑神疑鬼。
孤立无援的绝望再次笼罩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