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蛮人的溃败，比山崩来得更快，比雪崩更彻底。
失去了统一指挥，那些曾经凶悍如狼的骑兵，彻底沦为一盘散沙。
她们不再是令人胆寒的狼群，而是一群被斩断了脊梁的野狗，只顾着向北逃窜，甚至为了争抢一线生机而自相残杀。
凤阳军的追击，由此演变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武装狩猎。
弓弦的嗡鸣声连绵不绝，每一波箭雨落下，都必然带走一片奔逃的生命。
步兵结成密不透风的铁壁，稳步向前推进，将任何试图螳臂当车的残敌，碾成肉泥。
赤焰率领的亲卫营，则化作一柄最锋利的血色剃刀。
他们一次次凿穿溃败的敌阵，每一次冲锋，都在敌军阵中犁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色沟壑。
他手中的长枪早已被凝固的血浆染成暗红，整个人杀气蒸腾，宛如一尊从血池中爬出的修罗。
而那些先前用血肉之躯扞卫田地的百姓，此刻都呆立在原地。
他们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幅宛如神迹降临的逆转之战。
许多人身上都带着深浅不一的伤口，却在此刻浑然不觉疼痛。
赢了？
他们……真的赢了？
当第一个人颤抖着双膝，朝着楚凤辞的方向重重跪下，泣不成声地叩拜时，仿佛引动了某种开关。
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去。
劫后余生的狂喜，对那道神只般身影的敬畏，以及发自肺腑的感激，汇成了一股无形却磅礴的洪流，涌向那个依旧端坐于乌骓马背上的身影。
楚凤辞没有回应那些山呼海啸般的叩拜。
她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穿过弥漫的硝烟，冷冷地投向了远处那座低矮的黑水城。
该算另一笔账了。
……
黑水城墙之上，徐清彦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了。
他亲眼目睹了那斩破夜幕的惊天一剑。
亲眼目睹了北蛮主将的头颅飞上天空。
亲眼目睹了那面狰狞的狼头大旗轰然倒下。
他所有的阴谋，所有的怨毒，所有的痴心妄想，都在那一剑之下，被斩得粉碎。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脑中只剩下这两个字，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让他心脏骤停，几乎窒息。
逃！
必须立刻逃！
楚凤辞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魂不守舍地从城墙上滚爬下来，连家都不敢回，只想趁着城中大乱，从守备最松懈的南门溜出去。
只要能逃进茫茫荒原，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用脏污的衣袖死死遮住脸，低着头，混在一些同样惊慌失措的守城兵丁中，脚步虚浮地冲向南门。
城门口，几名凤阳军的士兵正在维持秩序，严禁任何人出城。
但徐清彦知道，这些人都是生面孔，绝不认识他这个所谓的“知府公子”。
他强行压下喉咙里的腥甜，装出焦急的模样，对守门的士兵哀求道：“军娘，我是城中药铺的伙计，东家让我出城采些急救草药，战场上伤员多，这可是救命的事，耽误不得啊！”
那士兵眼神狐疑，正要细问，旁边一个百夫长打扮的人走了过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让他去，救人要紧。”
徐清彦心中狂喜，连忙点头哈腰地道谢，埋着头，迫不及待地就要冲出城门洞。
然而，他前脚刚迈出城门，后脚就猛地僵在了原地。
城门外，空旷的土地上，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相貌平平的中年女人，正斜靠在冰冷的城墙边。
她手里不紧不慢地盘着两颗核桃大小的铁胆，铁胆碰撞发出沉闷的轻响。
女人抬起眼，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弧度，眼神却毫无温度。
“徐公子，这么急着去哪儿啊？”
徐清彦的血液，在这一瞬彻底冰封。
他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对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让他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
“你……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他试图让自己镇定，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我是谁不重要。”中年女人将铁胆收回袖中，慢悠悠地站直了身体，“重要的是，王爷想见你。”
“王爷”二字，如同一道催命的阴雷，轰然劈碎了徐清彦最后的侥幸。
他发出一声不像人声的尖叫，猛地转身，就想往城里跑。
可他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一堵坚硬的胸膛。
之前那个放他出城的“百夫长”，不知何时已鬼魅般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那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分明没用多大力气，却让他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徐公子，还是别让我们为难了。”
徐清彦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脸上再无一丝活人的气息。
他这才明白，从他走下城墙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是一只被蛛网死死缠住的飞虫。
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徒劳。
凤阳军大营，那顶染着斑驳血迹的帅帐，此刻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楚凤辞端坐主位，正用一块洁白的丝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无忧剑。
剑身上的血迹早已被灵力震散，黑色的剑身光洁如新，唯有那股能刺透骨髓的寒气，依旧盘踞不去。
帐篷中央，跪着三个人。
被押来的徐清彦，他那位曾经高高在上的知府母亲徐玥，以及那个被楚凤辞点名的粮仓管事李四。
至于校尉张五，在得知事败的瞬间，便已在自己的营房中畏罪自尽。
徐清彦一被拖进帐篷，对上楚凤辞那双平静无波的凤眸，瞬间魂飞魄散，腥臊的液体瞬间浸湿了裤裆，整个人瘫在地上，筛糠般抖个不停。
徐玥则面如白纸，双目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徐知府，本王给过你机会。”楚凤辞的目光，落在了徐玥身上。
徐玥身体剧烈一颤，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无法说出。
“本王，也给过你儿子机会。”
楚凤辞的视线，终于移到了徐清彦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像是在看一堆即将被清理掉的垃圾。
“可惜，你们都不想要。”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徐清彦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挣扎出一丝神智，拼命地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贪图北蛮人的荣华富贵！不关我娘的事，求王爷放过我娘！”
死到临头，他竟还残存着一点孝心。
楚凤辞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凉薄的弧度。
“现在知道求饶了？”
“你引北蛮人入境，害我凤阳军上千将士埋骨沙场，害那些信任本王的百姓惨死刀下时，怎么没想过饶他们一命？”
她的声线陡然下沉，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徐清彦的心里。
“你看着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为了守护那片刚播下种子的田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撞击蛮兵的战马时，心里是不是在嘲笑他们愚蠢？”
徐清彦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楚凤辞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最大的愚蠢，不是勾结北蛮，而是你根本不懂。”
“你不懂这片土地上的人，为了能活下去，能堂堂正正地吃上一口饱饭，究竟愿意付出什么。”
“你出卖的，不是本王的一张布防图。”
“而是他们用生命和鲜血，刚刚燃起的希望。”
楚凤辞不再看他，转身对帐外的亲卫下达了命令。
“将他们母子，连同这个叛徒，一并绑到粥棚前。”
“召集所有军民，本王要当众审判。”
她顿了顿，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把他们犯下的罪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告诉每一个人。”
她要的不是一次简单的处死。
她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到，背叛的下场。
更要让那些为她流过血，为这片土地拼过命的百姓，亲眼看到正义，是如何在他们面前伸张！
处理完这一切，帐篷里终于恢复了死寂。
楚凤辞却未有丝毫放松，她掀开帐帘，快步走向了后方的伤兵营。
赤焰正守在一张简陋的床铺前，双拳紧攥，眼眶通红。
床上，二丫小小的身体静静躺着，胸口的伤虽已包扎，但她的小脸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军医站在一旁，满脸的无奈与愧疚。
“王爷。”赤焰看到楚凤辞，起身，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楚凤辞走到床边，看着那个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女孩，心中那股被赫赫战功强行压下的刺痛与怒火，再度翻涌上来。
她赢了战争，抓了叛徒。
可如果救不回这个用稚嫩生命去守护希望的女孩，那么这场胜利，便永远有了一道无法弥补的瑕疵。
她心念一动，默默打开了无人可见的系统界面。
【叮！阶段性紧急任务“北疆第一滴血”已完成！】
【任务评价：S级（超额完成，引发民心归附，完美锄奸）】
【任务奖励：灵泉泉眼*2，系统商城八折优惠券*3，修为提升一级。奖励已发放！】
一股磅礴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在激战中消耗一空的灵力不仅瞬间充盈，更冲破了桎梏，修为稳稳地踏入了武者五品中阶。
但楚凤辞的所有心神，都死死地钉在了那“灵泉泉眼”四个字上。
她看着床上气息将绝的二丫，那双冷冽的凤眸中，闪过一抹不惜一切的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