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五分,清雅别墅的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厉九骁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意踏入玄关,却没有急着进卧室。
他在外间的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洗去身上可能沾染的血腥气与硝烟味,直到皮肤上只剩下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才推开主卧的门。
暖黄的夜灯下,尹时熙蜷缩在大床中央,怀里抱着他昨晚随手丢在床边的衬衫,睡得正熟。
——倒是听话。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轻手轻脚地上床,长臂一揽,将人搂进怀里。睡梦中的尹时熙似乎被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到,腰肢下意识绷紧,可鼻尖嗅到熟悉的气息后,紧绷的身体又渐渐放松下来。她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额头抵在他锁骨处,呼吸重新变得绵长。
厉九骁垂眸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挠过,泛起一阵陌生的柔软。他低头,薄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几个细密的吻,动作轻得像是怕惊碎一场梦。
等这次任务结束……
该告诉她真相了。
怀里的女孩睡得无知无觉,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单纯又毫无防备。
厉九骁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又好气又好笑——一个学法律的,竟然能蠢成这样,那天那通电话如果不是打给他,真不敢想象,她会遇到怎么样的危险。
所以,必须惩罚她!!!
指尖滑到她颈侧,感受着皮肤下平稳的脉搏,厉九骁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的是这些年在世界各地见过的黑暗:金三角的罂粟田、中东街头的流弹、南美贫民窟的枪声……那些地方的人,连安稳睡一觉都是奢望。
也正因如此,他比谁都清楚,华国的安宁有多珍贵。
那不是凭空掉下来的福气,是边境线上的战士顶着风雪巡逻,是隐蔽战线的同仁用生命铺路,是无数人把黑暗挡在门外,才筑起的铜墙铁壁。
可被这份安稳护得太好的人,总容易忘了世界的另一面,总觉得阳光普照之处皆坦途。
要让她这次吃点苦头,吓破胆子,好好地长记性。
厉九骁想着,手臂收紧,将人更紧地圈在怀里。
她像只温顺的小猫,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胸膛,呼吸扫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微痒的暖意。
窗外的天色已泛起青白,他终于抵不住疲惫,下巴搁在她发顶,伴着她的呼吸声,沉入了难得的安稳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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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纱帘漫进卧室时,尹时熙是被腰间的沉坠感弄醒的。
她睫毛颤了颤,意识刚从混沌里浮出来,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攥紧了被角。鼻尖萦绕着清冽的雪松味,混着点淡淡的皂角香——是厉九骁身上独有的味道。
紧绷的脊背缓缓松开,她侧着头往身后瞥,只能看见一截线条利落的下颌,以及搭在自己腰间、指节分明的手。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竟然睡得这么沉,连半点动静都没察觉。
尹时熙轻轻吐出一口气,试着动了动发麻的腰肢,结果刚挪了一寸,身后的男人就骤然收紧手臂,滚烫的胸膛紧贴她的后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嗓音低哑慵懒:
“一大早就不安分……”他低笑,齿尖轻轻磨了磨她的耳垂,“是想勾引我?”
尹时熙的脸“腾”地红了。
什么勾不勾的?这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她只是腰快被压断了好吗!
无数句“狗男人”在舌尖打了个转,最后全化作细若蚊蚋的气音,连带着呼吸都放轻了:“对、对不起……”
厉九骁闷笑一声,掌心顺着她的腰线滑下,嗓音危险又暧昧:“道歉就不必了,不过……”他故意顿了顿,“待会儿可能要辛苦你,安抚一下被你唤醒的……”
尹时熙瞬间脸红到耳根,整个人僵得像块木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刚睡醒就这么……骇人吗?!
“我、我去给您做早饭吧?”她试图挣扎。
厉九骁低笑,薄唇贴着她的耳廓,一字一顿:“早餐,我只想吃你。”
说完,他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懒洋洋地抱着她翻了个身,再次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嗓音低哑:“不过,我可以大发慈悲……给你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尹时熙:“……”
准备什么?!
准备被吃吗?!
她僵在他怀里不敢动,却听见男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似乎又睡了过去。
厉九骁闭着眼,掌心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兔子。
——比起吃掉她,他现在更享受抱着她睡觉的感觉。
尹时熙来到他身边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
五分钟过去,头顶的呼吸声均匀得像潮汐,尹时熙悄悄抬眼瞥了瞥,见厉九骁的睫毛在晨光里纹丝不动,才敢缓缓松了口气,后背沁出的薄汗瞬间凉透了睡衣。
他昨晚到底去做什么了?
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被单,尹时熙脑子里乱糟糟的。
刚才他那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分明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可最后却像耗尽了力气似的,抱着她就沉沉睡去——那眉宇间的疲惫藏不住,连下颌线都比平时柔和了几分,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昨晚这个黑老大肯定是干了票大的,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为此家破人亡。
她在心里嘀咕,指尖蜷得发白。
自打被他带到这栋别墅,尹时熙就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不说富人区的风雅居别墅,就现在这套大学城的清雅别墅,一套下来少说上千万,他一个整天神出鬼没、身上总带着若有似无的冷意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普通富商。
普通人哪有这样的手笔?哪有半夜出门、清晨带着一身风尘回来的作息?
他绝对是黑老大!
赚的也一定是黑心钱!
她忍不住往厉九骁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他的衬衫,那股雪松味里似乎还掺着点极淡的硝烟气——是错觉吗?尹时熙皱紧眉,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他留着自己,大概是觉得她好拿捏吧。
一个还没毕业的法学院学生,空有理论没见过世面,就像只没断奶的小白鼠,掀不起什么风浪。
说不定在他眼里,她这点想查他的心思,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想到这里,尹时熙的眼神反倒亮了些。
她可不是真的小白鼠。
今天一定要找机会问他陈转的案子。
等陈转的案子结了,她就能腾出手来,好好查查他到底藏着多少猫腻。
国家对立功人员的奖励政策她背得滚瓜烂熟,到时候拿着证据去举报,应该不至于被冤枉成同伙,说不定还能拿一大笔奖金。
只是……
尹时熙偷偷抬眼,阳光正顺着窗帘缝隙爬进来,恰好落在厉九骁的侧脸上,给挺直的鼻梁镀上一层金边。他的睫毛很长,垂落时像把精致的小扇子,遮住了眼底惯有的冷锐,紧抿的唇线也柔和了几分。这样安安静静躺着的样子,竟莫名透着股让人信服的气场,连带着 “正义感” 三个字都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说到底,这位黑老大也没真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是她先收下那笔 包养巨款,又偏巧撞上他被人下药失控……
我在干嘛?哎呦~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发紧的感觉顺着血管蔓延开,连呼吸都乱了半拍。
尹时熙用力闭上眼睛,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狠狠按下去。
他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危险人物,她是立志要维护正义的法律人。这立场从一开始就泾渭分明,容不得半点含糊。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像只潜伏在暗处、随时准备出击的小兽。
等,等陈转的案子结束,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