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年看着自己不断发抖的双手,急促的呼吸也无法平息自己开始有些耳鸣的感觉。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画舫,对石江说,“先将人送还给他们,我先回去。”
就在她起身欲走的瞬间,一只冰凉而湿漉漉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衣袖,眼中净是焦灼与乞求“不要,不要走。”
叶初年挣了一下没挣开,这人都中毒了还这么大的劲,情急之下一狠心,将袖子撕开,迅速隐没在树丛中消失不见。
画舫上的人已经开始靠岸,只来得及隐约瞥见一道模糊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唯有叶怀章摇着折扇,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轻笑“皇姐,看来你还是心乱了啊。”
众人赶到岸边时,才发现事态已经远超他们想象,楚玉脸色青白,唇色发紫的模样绝不仅仅是落水受寒能解释的。
就连知晓部分内情的云遥也彻底愣住了,他只知道楚玉要行苦肉计,或许会用些让人虚弱的药物,却万万没想到,他用的竟然是毒!
他看着楚玉手中紧紧攥着的那片断裂的衣袖,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叶初年失魂落魄的回到院子,林嬷嬷早已睡下。
月光在青石砖上投下冰冷的纹路,她独自一人站在院子中心,反复重演着画舫边的每一个细节。
不对,所有的东西都不对。
若说楚玉设计了这场戏,那么画舫上的所有人,应当都是知情者。
苏杞虽然面露惶恐,但从头至尾都站在最安全的位置,连裙角都未凌乱过。
云遥的琴声从开始就有些不对,这不是他的水平,更像是一种心不在焉的等待。
叶怀章就不说了,他本就知道我的身份。
最关键的是他们赶过来的速度太慢了从楚玉落水到她被迫离开,中间有足够长的一段空隙,若真的毫不知情担心楚玉,绝不可能如此姗姗来迟。
画舫上的所有人,都在陪着楚玉演戏!
顿时后背涌起一丝寒意,她没死的消息,恐怕已经暴露了。
“金豆豆。”
“在呢主人。”
“我是不是有个奖励是起死回生丹?”
“对的,还没用呢。”
好好好,当初拿到这个奖励的时候就在调侃是不是怕我把楚玉弄死专门给的,现在看来这奖励还真是为他量身定制,不管怎么样最后都会用在他身上。
“拿给我吧。”
叶初年手上多了个瓶子,里面有一粒黑乎乎的丹药。
楚玉被众人匆忙送回府邸,安置在床榻上。
他面色依旧清白,气息微弱。
叶怀章脸上的玩味笑容也早已收起,他眉头紧锁,看着不省人事的楚玉,低声咒骂了一句“真是个疯子”。
说完便急匆匆进宫去请太医。
苏杞强自镇定,指挥着下人去准备热水和干净布巾,她原以为只是一场逼真的戏,却没想到楚玉竟真的将自己置于绝境。
当她的手指搭上楚玉的脉搏时,脸色越来越白,最终无力地收回手,对着围拢过来的云遥等人摇头,“脉象缠滞,我无能为力。”
众人都在惊慌的等待,等待太医的到来。
叶怀章匆匆赶回时带来两名太医院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他们轮番诊视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与无奈。
“殿下,楚大人所中之毒,是古籍中记载的‘缠丝’,此毒,无解啊!”
清荷闻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叶怀章面色凝重“能撑多久?”
“缠丝之毒,不会立刻致命,却会让人受足七日折磨。”
太医顿了顿,继续道“中毒之初,会如万针穿刺,痛楚难当。随后一两日,痛感会逐渐减轻,甚至表面看去,如同好转,面色会恢复些许红润,精神也会短暂提振,给人以希望。”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寒意“但这不过是假象,是毒素彻底融入血脉,麻痹感知的征兆。待到第五、第六日,脏腑会开始缓慢衰竭,呕血不止,经脉如被寸寸撕裂,最终在第七日,在极致的痛苦中油尽灯枯。”
这番描述,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床榻上,楚玉适时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眉头紧蹙,仿佛正承受着那万针穿刺之苦。
他虚弱地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用只有近处几人能听到的气音喃喃“七日,够了。”
“够了什么?是折磨她七日的愧疚?还是赌她在这七日内,必定会忍不住现身?你怎么会对自己如此狠绝!”云遥忍不住怒吼。
苏杞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清荷听的云里雾里,“赌什么?赌谁出现?”
大家这才发现,现场还有一个不知情的人在。
云遥将清荷带出房间,在外面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然而几人不久便在屋中听到清荷与云遥的争吵声。
“公主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和算计,即便想要让她现身,也万万不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公主最是心软,倘若驸马换种方式也断然不会有现在这种境地!现在不仅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公主即便出现也不一定能原谅你我,就算公主出现了又能怎样?七日之后还不是要看着驸马去死!他这是在逼公主做不仁不义之人!”
清荷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做局的几个人。
是啊,公主既然隐藏身份必然有自己的决定,可现在,他们竟然为了让她现身,陪着楚玉演戏,更是到了这种难以收场的地步,而现在,他们还没看到公主的影子出现。
万一,万一楚玉真的死了,他们也是难辞其咎。
愧疚与担忧在漆黑的夜间更显难熬,苏杞和清荷一直在照顾因痛苦而面色扭曲的楚玉,云遥和叶怀章在外间坐着,眉头紧锁,不知如何是好。
叶怀章心想,要不,去认个错吧,请皇姐来看看,至少让他们在这最后的日子里,不要留有遗憾。
天边缓缓泛起鱼肚白,照亮了叶初年和楚玉的院子。
林嬷嬷起床的时候看到叶初年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岁岁怎么起这么早?你这衣服…你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林嬷嬷紧张地走过来“这都什么季节了,更深露重的,万一冻着怎么办?是不是那楚玉和别的姑娘真的好上了?我去教训他。”
“嬷嬷,无事的,我就是有点累。”叶初年拉着林嬷嬷,一夜不曾说话的嗓子有些干哑。
“我去睡一觉,你让夏殇把这个送去楚玉的院子。”她将手中已经暖的温热的瓷瓶递给了嬷嬷,走回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