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王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这几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眠不休，强行催动风后奇门，试图去窥探那个叫方游的小师叔，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根脚。
可他看到的，只有无尽的深渊。
每一次推演，都像是一只蝼蚁，在妄图撼动整片苍穹。
结果，就是被苍穹的威压，反噬得体无完肤。
精神萎靡，炁息紊乱，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算了。
再算下去，不是疯，就是死。
可……不甘心啊！
王也猛地一拳，砸在了身旁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自诩掌握术数之宗，风后奇门，能洞悉万物，拨弄因果。在这方天地之内，他就是棋手，众生皆为棋子。
可现在，棋盘上，却出现了一个他根本无法落子的存在。
这让他如何自处？
他修的道，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不行。
不能就这么算了。
必须去问个清楚！
哪怕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王也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险些再次栽倒。
他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形。
此刻的王也，道袍凌乱，眼下两圈浓黑，神情颓废，他拉开房门，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阳光，有些刺眼。
他眯了眯布满血丝的双眼，适应了一下光线。
然后，他闭上眼睛，仔细地感知着龙虎山上的炁的流动。
虽然那个人的力量，不属于炁的范畴。
但，只要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必然会与周围的天地，产生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很快。
王也睁开了眼睛，锁定了一个方向。
后山。
一处僻静的，向阳的山坡。
他没有丝毫犹豫，迈开脚步，朝着那个方向，快步走去。他的脚步，一开始还有些虚浮，但随着目标的明确，却变得越来越坚定。
沿途，有几个路过的龙虎山弟子，看到他这副模样，都吓了一跳。
“那……那是武当山的王也道长吧？”
“我的天，他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还是走火入魔了？”
“看他那样子，跟丢了魂儿似的，太吓人了……”
对于周围的议论，王也充耳不闻。
他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一个目标。
一个身影。
终于，他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山坡上。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
在一块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大青石旁边，那片最松软的草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
枕着自己的手臂，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睡得正香。
正是方游。
看到这一幕，王也那颗本已燃烧到极致的心，不知为何，突然又窜起了一股无名火。
自己在这里为了他的事，不眠不休，道心不宁，差点把小命都给算没了。
结果他呢？
他在这里，睡得这么香？！
王也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加快了脚步。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身影的面前。
然后，停下。
高大的身躯，正好，挡住了那正午时分，最温暖和煦的阳光。
一片阴影，笼罩在了方游的脸上。
正在熟睡中的方游，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似乎是感觉有些冷，下意识地，翻了个身，想要继续寻找温暖的阳光。
但那片阴影，如影随形，依旧笼罩着他。
方游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那根狗尾巴草，也随之晃了晃。
他慢悠悠地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布鞋，和一身武当道袍。
方游的视线，顺着道袍，缓缓上移。
最后，落在了那张憔悴的脸上。
看着眼前这个仿佛随时都会猝死的道士，方游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懒散。
“有事？”
王也，就那么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紧紧盯着方游。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有困惑，有不甘。
听到方游那懒洋洋的问话。
王也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小师叔。”
“贫道，有个问题。”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
“这个问题，贫道憋了很久，实在是憋不住了！”
“今天，你若是不告诉我答案……”
王也死死地攥紧了拳头，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这道，就修不下去了！”
方游看着他这副架势，又看了一眼旁边那块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大青石。
他本来还想再睡个回笼觉的。
看来，是睡不成了。
方游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盘腿坐好，对着王也，招了招手。
“行吧。”
“问吧。”
听到方游那两个字，王也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了一分。
他身体晃了晃，然后，也不管地上干不干净，一屁股就坐在了方游的对面。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方游也不催他，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甚至，还顺手又从旁边，拔了一根新的狗尾巴草，叼在了嘴里。
过了许久。
王也才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平稳。
他抬起头，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沙哑。
“小师叔。”
“自从那日，在演武场上，看到你一指破掉诸葛萌的奇门局之后。”
“贫道，就对你，起了卦。”
“我用的是，风后奇门。”
说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王也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有骄傲，也有苦涩。
“贫道不才，自认在术数一道上，还有几分心得。这些年，也算过不少人，不少事，从未失手。”
“但是，在你这里，我栽了。”
方游叼着狗尾巴草，不置可否。
王也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激动的心情。
“我为你，起了三回局。”
“第一回，我试图推演你的过去，想要知道，你的根脚来历。”
“结果，局刚起，卦象就显现出前所未有的大凶之兆！贫道当场心神受创，吐了三两血。”
王也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脸上露出一丝后怕。
“贫道不信邪，休养了一天，第二次起局。”
“这一次，我不敢再窥探你的过去，我只想看看，你的未来，会走向何方，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