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那一声凄厉的惨叫,不只是声音,更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哀嚎。
它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第一次被人从神坛上拽了下来,还狠狠地踩了两脚。
那股盘踞在剑心殿,让所有人都感到压抑和心悸的邪恶气息,在靳百川那一声“叩门”之后,瞬间变得萎靡不振,像是受了重伤,龟缩回了黑曜石大门的后面,再也不敢出来作祟。
整个大殿,为之一清。
李素王呆呆地看着靳百川,手里的铁锤“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自己都毫无察觉。
他活了一百多年,铸了一辈子的剑,也和这门后的心魔,斗了一辈子。
他想过无数种方法去削弱它,镇压它,甚至毁灭它。
可他从来没想过,这东西……还能被人用“道理”给说服(物理)了?
还能被人用一个破木鱼,给敲得差点魂飞魄散?
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萧瑟、雷无桀和司空千落也是一脸的呆滞。
他们三个,刚才在幻境里,一个个都狼狈不堪,挣扎求存,差点就交代在里面了。
结果,到了靳百川这里,画风突变。
他进去溜达了一圈,出来之后,boss直接被打成了残血。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要不要这么大?
“搞定,收工。”
靳百川拍了拍手,将那枚小木鱼收回怀中,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笑容,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走到目瞪口呆的李素王面前,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胳膊。
“喂,老前辈,回神了。您的考验,我们算是通过了吧?”
李素王这才如梦初醒,他看着靳百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佩服,有忌惮,还有一丝……看非人类的惊恐。
“你……你小子……刚才对它做了什么?”李素王的声音都有些结巴。
“没什么啊。”靳百川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就是跟它聊了聊天,谈了谈人生,讲了讲道理。可能是我的道理比较硬,它没承受住,就自闭了。”
讲道理……
又他娘的是讲道理!
李素王嘴角抽搐,他现在听到这三个字就脑壳疼。
他看了一眼那扇安分了许多的黑曜石大门,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笑嘻嘻的书生,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老夫认栽了。”
他摆了摆手,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你们赢了。这天下,终究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他看着靳百川,眼神里,带着一丝由衷的佩服。
“小子,你很不错。比谢宣那老狐狸,强多了。他想的是利用规则,驾驭规则。而你,是直接掀桌子,自己制定规则。”
“你的道,老夫看不懂,但老夫服了。”
这,是天下第一的铸剑师,发自内心的认可。
萧瑟和雷无桀他们,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这个总是没个正形的小师叔(好兄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一个让他们只能仰望的高度。
他用自己的方式,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既然考验通过了,那老前辈答应我们的事……”靳百川笑嘻嘻地提醒道。
李素王瞪了他一眼。“着什么急!老夫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他转向萧瑟,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小子,你想恢复武功,是吗?”
萧瑟心头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是!请前辈成全!”
这是他奔波了这么久,唯一的希望。
李素王抚了抚他那乱糟糟的胡子,沉吟了片刻。
“谢宣那老狐狸,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他那本《流转之术》,确实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奇功。逆天改脉,重塑根基,理论上,确实可以治好你的隐脉。”
萧瑟的呼吸,都停滞了。
“但是,”李素王话锋一转,“修炼此功,有两个最大的难点。”
“第一,需要一位精通经脉之道的宗师护法。这一点,老夫可以勉为其难地帮你。”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逆天改脉,如同在体内掀起一场天翻地覆的革命,需要一股无比强大,又无比纯粹的力量,来斩断你那些已经固化的、受损的经脉,然后再重新接续。这股力量,就像一把手术刀,既要锋利到足以斩断一切,又要精准到不伤及根本。”
“谢宣让你们来借‘天斩’,就是因为,他认为只有‘天斩’的剑意,才能做到这一点。”
萧瑟的心,又沉了下去。“可是,您说天斩是锁……”
“没错,它是锁。”李素王点了点头,“但锁,也是由剑组成的。那十二柄剑,每一柄都蕴含着我李家最顶级的剑意。而由它们组成的‘天罡锁心阵’,本身就会散发出一股镇压万邪的,至刚至阳的纯粹剑气。”
“这股剑气,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一把‘手术刀’!”
李素王看着萧瑟,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像一个即将进行一场伟大实验的科学家。
“我要做的,就是引动这‘天罡锁心阵’的力量,将那股纯粹的剑气,灌入你的体内!用它,来为你斩断旧脉,重铸新基!”
听到这个计划,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引动镇压心魔的大阵的力量,来给一个人治病?
这……这简直是疯了!
“这太危险了!”司空千落第一个反对,“那可是镇压心魔的剑气!萧瑟他……他怎么可能承受得住?万一有个差池,他会直接被那股力量撕成碎片的!”
“没错!”雷无桀也急了,“姥爷,这不行!太冒险了!”
李素王哼了一声。“富贵险中求!想恢复神功,哪有不冒险的?小子,你自己说,你敢不敢赌这一把?”
他看向萧瑟。
萧瑟的脸色,也是一片煞白。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但这个机会,也等同于,将自己的命,交给了命运。
成功,他将重回巅峰。
失败,他将万劫不复,连一个废人都做不成。
他看向靳百川,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建议。
靳百川收起了笑容,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看着萧瑟,一字一句地开口。
“萧瑟,你的道,是什么?”
萧瑟一愣。
“我的道?”
“对。”靳百川点点头,“你之前在幻境里,拒绝了那张龙椅。你说,你想要的,不是天下,是公道。”
“那么,为了这个‘公道’,你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是为了它,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徐徐图之?”
“还是为了它,赌上一切,不惜性命,虽千万人,吾往矣?”
靳百川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萧瑟的心上。
是啊。
我的道,是什么?
是苟活,还是新生?
萧瑟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变得锐利,变得充满了不屈的火焰。
他想起了琅琊王府那三百多条人命,想起了父皇那冰冷的眼神,想起了赤王和白王的步步紧逼。
他不想再等了。
他不想再当一个,任人摆布的废人了。
他抬起头,直视着李素王,那声音,掷地有声。
“我赌!”
“这条命,我赌了!”
“好!”李素王大笑起来,“有种!不愧是能拒绝龙椅的男人!”
他看向靳百川。“小子,你呢?光他一个人赌,还不够。引动大阵,需要两个人里应外合。我主外,操控阵法。但那股剑气,太过霸道,需要一个人在内,用自己的力量,为他梳理、引导、过滤。这个人,必须对力量的掌控,达到匪夷所思的境界,而且,意志要比金刚石还硬,否则,会被剑气和萧瑟体内的痛苦,一同反噬。”
“这个任务,比萧瑟本人,还要危险十倍。”
“你,敢不敢接?”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靳百川身上。
靳百川笑了。
他摇着扇子,走到萧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就是当个过滤器吗?多大点事。”
他看着李素王,眉毛一挑。
“我这朋友的道,都还没走完,我这个当看客的,怎么能提前退场呢?”
“我这人,最喜欢看的,就是逆天改命的戏码了。”
“开始吧。我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