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槿没有反应。
“我知道你听得见。”
他继续道,语气听不出情绪,“爆炸现场的初步报告出来了。有黑市介入的痕迹,‘暗影商会’的悬浮艇在附近出现过。”
他仔细观察着她,但她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江淮清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你之前的‘承认’,我可以当作气话。但现在,我需要知道真相。你和黑市,到底有没有关系?”
死一般的寂静。
江淮清的耐心在一点点消耗。他揉了揉眉心,换了一种方式:
“议会只给了我五个星时。如果找不到真正的凶手,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吗?”
“不择手段,只要求控制舆论,我现在只有不到两个星时了,小姐。”
“难道你就想真的接受处刑吗?”
他试图让她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我现在没办法在剩下的这点时间里,调来研究院的药剂师,他们赶不过来,你是高级药剂师 ,你要是帮我,就不是囚犯了,小姐。”
依旧没有回应。
江淮清沉默了片刻,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力感。
他想起她身上的伤,想起她那句“我只有父亲了”,想起她最后心碎的眼神。
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些,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妥协的意味:
“小姐……说话。”
又是长达几分钟的沉默。
就在江淮清以为今天不会再有任何收获,准备起身离开时。
云上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浅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了泪水,也没有了之前的激动或绝望,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的平静。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看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良久,她极其干涩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一点微弱嘶哑的气音:
“……水。”
江淮清猛地一怔,立刻对单向玻璃外做了一个手势。
很快,一名士兵端着一杯水进来,放在桌上,又迅速退了出去。
江淮清将水杯推到她面前。
云上槿没有立刻去拿。
她缓缓地抬起眼,目光终于落在了江淮执脸上,那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悸。
“您……”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终于想起来……要审我了?”
“我没有不允许他们给你食物和水。”
“没有。”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平淡的陈述,却让江淮清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只是将水杯又往前推了推:“喝点水。”
云上槿慢慢地伸出手,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捧起了那只水杯。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动作缓慢而机械。
喝完水,她将杯子放回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然后,她重新把自己埋起来。
江淮清的眉头死死锁紧,耐心显然快要告罄。
他看着她那副油盐不进、甚至带着点任性赌气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放低了姿态:
“这是正事,不是你闹小孩子脾气的时候。算我求你。”
这两个字从江淮清口中说出,显得异常艰难而生硬,“帮我行不行?”
他盯着她,试图用理性说服。
“你是顶尖的药剂师,你能分析出那些残留药剂的精确成分和可能的来源。这对理清真相很重要。军部的药剂师查不出来。研究院的人,我现在没办法调,只有你,我相信你可以。”
云上槿轻轻哼了一声,甚至故意别开脸,不看他,声音里带着一股娇纵的蛮横,与她此刻的处境格格不入:
“你还没有哄好我,” 她撇撇嘴,“不想帮。”
江淮清额角青筋跳了一下。
他强压下火气,回想她之前在宴会角落似乎对那橙子蛋糕多看了两眼,尝试着投其所好,语气硬邦邦地:
“想要什么?橙子蛋糕行不行?”
他观察着她的反应,“我看你……喜欢?”
云上槿回过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光,但随即又扭过头去,声音拖得长长的:
“不要~” 她故意加重语气,“哼。”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江淮清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他忽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拿出钥匙,咔嚓一声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电子束缚铐。
冰凉的金属环脱落,在她苍白的手腕上留下一圈鲜艳的红痕。
获得自由的云上槿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抬起眼,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紧接着,江淮清按下了桌角的呼叫铃。
很快,门外传来守卫的声音:“上将?”
江淮清目光依旧牢牢锁在云上槿脸上,声音平静无波地下令:
“拿一条鞭子来。”
“鞭子”二字出口的瞬间,云上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眼神骤然冷却,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对特定疼痛的记忆性恐惧。
但她依旧强撑着,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嘲讽和认命意味的:
“哼。” 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然而,江淮清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彻底愣住。
他转回身,看着她骤然冷却的眼眸,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放心,小姐,不是打你。”
云上眼中的冰冷和嘲讽凝固了,变成了全然的错愕和不解。
不是打她?那要鞭子做什么?
就在这时,守卫拿着一根黝黑发亮、看起来就极具杀伤力的长鞭走了进来,恭敬地递给江淮清,然后又迅速退了出去,关上门。
江淮清接过那条沉甸甸的鞭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他没有看云上槿,而是手腕猛地一抖。
“啪!!!”
一声极其清脆、骇人的空爆声猛地炸响在狭小的审讯室内!
鞭梢撕裂空气,带着恐怖的气势,却精准地抽打在审讯椅旁边的空地上,离她的身体还有一段距离。
巨大的声响和那鞭子带来的凌厉风压,让云上槿下意识地紧闭了一下眼睛,身体猛地一颤。
江淮清收回鞭子,目光重新落到她脸,那眼神深邃得像寒潭:
“现在。”
他声音低沉,“能好好说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