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卢米斯,”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审问的意味,“关系很好?”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处,让她细微地抽了口气,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不以为然的轻蔑。
“还行吧,”她的语气敷衍至极,甚至懒得掩饰其中的不屑,“就是医生嘛。不然还能是什么?”
这副全然不把卢米斯放在眼里的态度,以及那句“A+废物”的评价,照理说应该能打消一些疑虑。
但不知为何,她越是表现得轻蔑疏远,江淮清心中那股莫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感就越是强烈。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蹙紧,目光在她那张写满“无所谓”和“不耐烦”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分。
她仰起脸,黑沉的眼睛里漾着纯粹的不解,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追问,语气天真又无辜:“江上将问这个干嘛呀?”
江淮清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带着刺的问题,只是蓦地转身,拉开病床旁的椅子,坐了下去。金属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顺势扭过头,视线跟着他移动,落在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
江淮清似乎感知到她的注视,缓缓转过头,目光与她相接。
他的眼神很深,像是结了冰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被压在厚重的冰层之下,一丝光也透不进去,让人完全无法窥探其下的暗流。
她歪了歪脑袋,黑发滑落肩头,脸上那副无辜的表情更加生动了几分,仿佛真的只是不理解他为何突然沉默坐下。
江淮清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感愈发汹涌,像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四处冲撞,寻找着出口。
然而他的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甚至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只有搭在膝上、微微收紧的手指泄露了一丝端倪。
她维持着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更乖巧顺从一些,仿佛刚才那句“A+废物”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江淮清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种难以名状的、混杂着怀疑、警惕、或许还有一丝被刻意忽视的别的什么的情绪,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终于忍不住抬起手,用力捏了捏紧蹙的眉心,试图压下那阵突突直跳的胀痛。
江淮清看着她那副雷打不动的无辜模样,终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那叹息里裹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和疲惫。
“别装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戳穿的笃定。
她立刻无辜地眨了眨眼,黑亮的眸子里写满了纯然的困惑,仿佛真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装什么?”
江淮清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像淬了冰的刀锋,紧紧锁住她,试图穿透那层完美无瑕的、故作天真的伪装,直抵其下深藏的算计或冷漠。
“别在我面前,”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清晰冰冷,“装无辜。”
她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微微挺直了些脊背,尽管这个动作让她蹙了下眉,理直气壮地回视着他,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被冤枉的委屈。
“我本来就很无辜。”
江淮清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冷的嗤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无辜?”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听到了全宇宙最可笑的笑话,“你要是真无辜,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某个开关。
她脸上那点委屈和无辜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妖异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微微歪着头,黑发滑落,眼神里闪烁着危险而迷人的光芒,轻声反问道,语调拖得又慢又软,却像毒蛇吐信:
“那……”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江淮清骤然紧绷的神色,“江上将觉得,我该出现在哪里?”
江淮清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下颌线绷得死紧。
面对她这句直指核心的反问,他选择了沉默,只是用那双翻涌着暗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这样就能压下心底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她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像是觉得很有意思般,继续用那种轻飘飘的、却字字戳心的语气说道:
“审讯,逼问,用刑……”
她每说一个词,都像是在细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最后才慢悠悠地抛出了最关键的一句。
“再说了,不是你们军部,非要留着我这条命的吗?我本来要回家的,莫名其妙的就跟你结婚了,我还……”
这话将责任完全推回到了军部,推回到了他身上。
江淮清的眼神骤然暗沉下去,像是被触及了某个不容置疑的禁区。
他的语气变得生硬,带着一种划清界限的冷然。
“那是军部的决定。”
他将一切都归咎于冰冷的制度和上层的命令,试图将自己从中剥离出来。
她眨了眨眼睛,仿佛接受了他这个说法。但紧接着,她微微向前倾了倾身,目光像最精巧的探针,直直刺入他试图掩藏的深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致命的蛊惑力。
“那……”
她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敲在他的神经上,“您自己呢?”
“您想不想……决定呢?”
江淮清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病房内只有监测仪规律的滴答声,衬得这片寂静格外沉重。他放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强迫自己松开。
几秒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被规则紧紧束缚的、近乎僵硬的平稳。
“我……”
他顿了顿,似乎极不情愿承认某种无力感,“无权决定。”
这个回答显然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脸上那点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深了,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玩味,慢悠悠地抛出了下一个问题,像猫逗弄爪下的老鼠。
“上将……听谁的呀?”
江淮清的脊背下意识地挺得更直,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试图用外在的坚定掩盖内在的波动。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刻意加重了力道,仿佛在重申某种不容置疑的铁律。
“自然是,”他每个字都咬得清晰,“听从军部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