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日,巳时三刻,盛京德胜门外。
一座临时搭建、却尽显天朝威仪的帅帐矗立在旷野之上。
帐顶,日月浪涛旗迎风招展;帐前,手持燧发铳的京营新军如雕塑般肃立,枪刺如林,寒光凛冽。
帐内,辽东督师袁崇焕端坐于正中虎皮帅椅,身披御赐蟒袍,不怒自威。
左侧,站着东江镇总兵毛文龙,脸上刀疤在帐内火光映照下更显彪悍;右侧,山东总兵李由、蒙古总督洪承畴(代表蒙古联军)等一众大将按剑而立,甲胄鲜明,杀气未敛。
帐外,数以万计的明军将士列成整齐的方阵,鸦雀无声,唯有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形成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磅礴压力。
“带降臣——!” 司礼军官拖长的高亢嗓音,划破了死寂。
远处,一队人影缓缓走来。
为首者,正是年仅二十四岁的后金摄政王多尔衮。
他免冠、跣足、上身袒露,背负着一条粗重的荆条(象征负荆请罪),双手高举过头,托着一个紫檀木盘。
盘中,赫然盛放着后金的玉玺、兵符以及爱新觉罗家族的族谱。
他的身后,代善、济尔哈朗、豪格等爱新觉罗宗室亲王、贝勒,以及范文程等文武重臣,皆同样肉袒面缚,垂首踉跄而行。
这群曾经叱咤辽东、令明朝边军闻风丧胆的枭雄,此刻如同待宰的羔羊,在数万明军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挪到帅帐前百步之处,再也支撑不住,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将额头深深埋入尘土之中。
多尔衮用颤抖的双手将木盘高高举起,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哭腔:
“罪臣……爱新觉罗·多尔衮……率满洲八旗残部……并伪朝文武……叩拜天朝上国督师袁大人麾下……”
“今……今献上国玺、兵符、族谱……情愿纳土归降……”
“恳请督师大人……念在苍生性命……奏请皇帝陛下……开天地之恩……饶恕我等……蝼蚁残生……”
一名参军上前,接过木盘,恭敬地呈到袁崇焕面前。
袁崇焕目光扫过盘中之物,尤其是那方镌刻着“后金大汗之宝”的玉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胜利的快意,也有历经沧桑的感慨。
他并未立即言语,而是缓缓起身,走到帐外,环视着脚下匍匐的败军之将,以及远处残破的盛京城。
良久,他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多尔衮,尔等本大明建州卫臣属,世受国恩。然狼子野心,僭号称尊,屠戮百姓,罪恶滔天!本应尽数诛灭,以谢天下!”
话语如冰,让多尔衮等人浑身一颤。
“然,”袁崇焕话锋一转,“我皇上陛下,仁德齐天,有好生之德。既尔等肉袒面缚,真心归命,本督便代天行化,准尔等所请。”
“所有降众,暂羁营中,听候陛下圣裁!”
“万岁!万岁!万岁!”
明军阵中再次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声浪如潮,宣告着一个时代的彻底终结。
捷报以八百里加急飞送北京。
五月初一,崇祯皇帝朱由检在紫禁城皇极殿举行大朝会,当众颁布了由他亲自拟定、盖有皇帝之宝的 《平定辽东诏》。
这份诏书,不仅是对一场战争的总结,更是对未来东北亚格局的深远规划。
诏书核心内容如下:
正名定分,废伪存真:
“……建州卫夷酋努尔哈赤、皇太极、多尔衮等,世受皇恩,不思图报,反窃据疆土,僭称国号,实乃乱臣贼子,罪不容诛!着即废除‘大清’伪号,其地恢复‘大明建州卫’旧称,并升格为辽东省,设巡抚、布政使司,直接管辖,永为王土!”
寓意:从法理上彻底否定后金政权的合法性,将其打回原形,重申大明对辽东的绝对主权。设立行省,意味着将采取与内地相同的流官治理模式,加强控制。
处置降虏,徙民实边(最核心、最具战略眼光的决策):
“……爱新觉罗宗室、八旗贵族及所有在册旗丁,着即全部迁离辽东故地。其安置之所,定为虾夷地(库页岛及北海道)!于该地设立大明‘清东省’(取“清扫东方”之意)!准其保有旗籍,自行管理民政,并可编练一定员额之‘护乡军’,朝廷酌情拨付火铳、火炮,以资御边……”
深远用意:
根除隐患:将爱新觉罗核心势力连根拔起,迁离其经营数代的辽东老巢,彻底消除其死灰复燃的地理和社会基础。
废物利用:八旗余众仍有一定战斗力,与其在内地监管消耗,不如将其驱至遥远的虾夷地,让其与当地的阿伊努人、可能南下的俄罗斯哥萨克、乃至日本松前藩势力互相争斗,成为大明帝国东北方向的 “缓冲带”和“开拓先锋”。
授予有限武装:允许其拥有武装并配置较先进武器,是险棋也是妙棋。既能激发其开拓的积极性(为生存而战),又能使其依赖朝廷的武器供应,形成制约。若其生异心,远离中原且四面环海,朝廷可轻易扼杀。
彰显仁德:此举看似宽大,实为高明的“驱虎吞狼”之策,既避免了大规模屠杀的恶名,又实现了战略目的。
追缅忠烈,抚慰人心:
“……追赠故经略熊廷弼、孙承宗、袁应泰等为太子太傅,敕建忠烈祠于北京、辽阳。于萨尔浒、浑河、广宁等旧战场,立碑纪念,镌刻阵亡将士姓名,永享祭祀。辽东百姓,免赋税三年,由朝廷拨付钱粮,招募流民,重修城垣,兴修水利,恢复生产……”
寓意:告慰英灵,凝聚人心,迅速恢复辽东元气,将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真正转化为帝国的稳固疆域。
《平定辽东诏》的颁布,尤其是关于设立清东省的决策,在朝野引起了巨大震动。
内阁次辅徐光启曾密奏,担忧“授之以器,恐遗后患”。
崇祯皇帝在文华殿单独召见徐光启,指着坤舆图上的虾夷地,道出了他的深远考量:
“徐先生可知,虾夷地之北,是何所在?”
“臣…听闻是苦寒之地,或有罗刹鬼(俄罗斯)窥伺。”
“不错。”崇祯目光深邃,“朕将爱新觉罗余众置于此地,一则可绝其辽东之念,二则令其为华夏守此北门。彼等为生存计,必与北虏、东瀛相争。胜,则拓土之功归我大明;败,亦消耗其力,无损中原分毫。此乃以夷制夷之上策。况其兵器粮饷,皆仰赖于我,生死皆在朕之掌中,何患之有?”
徐光启闻言,拜服不已:“陛下圣虑深远,臣不及万一!”
崇祯九年的夏天,辽东大地开始了艰难而充满希望的重生。
一队队被解除武装的八旗降众,在明军的押送下,踏上了前往遥远虾夷地的漫漫路途。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迷茫与恐惧。
而在辽东,新的府县衙门开始挂牌理事,来自关内的流民在官府的组织下,开垦着荒芜的田地,修缮着残破的城池。
萨尔浒山脚下,一座巨大的忠烈碑拔地而起,碑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诉说着过往的惨烈与最终的胜利。
崇祯皇帝朱由检站在北京的宫墙上,遥望东北。
他知道,辽东的故事告一段落,但一个更大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清东省的设立,将帝国的视线引向了更广阔的东北亚海洋与陆地。
一个彻底扫清了内部忧患、疆域空前辽阔的大明帝国,正以前所未有的自信与力量,准备迎接属于它的海洋时代。
旧时代的丧钟已经敲响,新时代的黎明,正从东方的海平面上,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