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尤其是等待一个已知的、强大而残忍的敌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的蛛丝,缠绕在心头,越收越紧,几乎令人窒息。
金魃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在安全点上方,连空气都仿佛变得沉重而滞涩。
苏小小很清楚,继续这样被动地龟缩在此,无异于坐以待毙。
金魃在暗处,拥有充足的时间精心布局,而他们只能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最终结果可想而知。
“不能继续等下去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苏小小便斩钉截铁地对林枫和苏娇娇说道,眼神锐利,“我们必须想办法,把主动权抢回来一点。”
林枫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担忧:“主动出击?目标是金魃?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这……”
“不是让你我现在就去跟他正面硬拼。”苏小小打断他,思路清晰,“阎君大人点明了,火祗之钥是关键。金魃此行,抢夺火钥必然是核心目标之一。如果我们能先一步找到关于火祗之钥的线索,哪怕只是蛛丝马迹,就能打乱他的部署,逼他不得不按照我们的节奏走,从而露出破绽。”
苏娇娇眼睛一亮,立刻附和:“姐姐说得对!凭什么让他舒舒服服地躲在暗处算计我们?我们偏不让他如愿!”
林枫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这个思路……确实可行。但是,连地府专业的‘谛听’小组都还没有传回确切消息,我们该从哪里入手?”
“别忘了,我们也有我们独特的优势。”苏小小指了指自己,语气沉稳,“地祗之钥让我能与大地脉动共鸣,水祗之钥令我对天下水汽流转异常敏感。而火祗之钥,必然与地火、天火、乃至人心之火的本源力量息息相关。或许,我能感知到一些被常人忽略的异常波动。另外……”
她的目光转向林枫:“你出身林氏,又曾在窃天盟戍土组待过,对窃天盟惯用的隐藏手段,尤其是可能用来镇压或利用火属性至宝的环境和手法,应该比地府‘谛听’凭借情报分析更为了解。仔细回想一下,依照他们过去的习惯,最有可能将这种东西藏在什么地方?或者,启动利用它,需要什么样的特定环境?”
林枫闻言,立刻陷入深度思考,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集中精神时的习惯:“窃天盟行事向来诡谲,善于利用现代城市的复杂性和庞大的人气磁场来掩盖能量痕迹。他们不太可能将火祗之钥这等重宝藏在人迹罕至的荒野,那样能量波动反而容易暴露。最大的可能,还是隐匿在都市的某个角落,借助城市本身杂乱的能量场作为掩护。至于环境……火祗之钥,必然需要极热之地,或者本身就蕴藏着庞大、稳定火源力量的地方。”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城市里符合这些条件的地方……老旧但尚未完全废弃的热电厂、大型钢铁企业遗留的熔炼区域、某些拥有特殊高温实验装置的顶级实验室、甚至是……地质结构上靠近地下岩浆活动异常带的区域?”
“还有火山。”苏小小补充道,“哪怕是早已沉寂的死火山。”
“本市范围内没有活火山,死火山倒是有几座,但基本都开发成了公园或旅游景区,常年人流如织,窃天盟应该不会选择那里,太容易暴露。”林枫否定了这个可能,手指在地图上快速滑动,“热电厂、大型钢铁厂……这些重工业区域近些年很多都因为环保和产业升级搬迁或改造了,原有的老厂区要么彻底废弃,要么转型成了文创园或商业区,能量环境已经改变。”
苏小小不再犹豫,闭上双眼,将心神彻底沉入体内,以地祗之钥与水祗之钥为媒介,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向这座城市的地底深处、能量脉络中,扫描那些异常凝聚或躁动不安的火属性力量。
大地之力如同厚重沉稳的脉搏,缓慢而坚定地搏动着,承载着万物的生机与死寂。
水汽则如同遍布全身的纤细血管,无处不在,流淌不息。在这相对平稳或规律流动的能量背景之中,一些代表着“热量”的节点确实清晰可辨——仍在运转的工厂核心区、酒店后厨的密集灶火、城市供电网络的枢纽……这些都是城市正常运转所产生的热源,能量模式稳定。
她迅速将这些常规热源从排查名单中剔除。感知继续向着更幽深、更隐蔽的角落延伸,探寻着那些不合常理的“炽热”。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苏娇娇和林枫屏息凝神地看着她,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干扰了这关键的感知。
忽然,苏小小的眉尖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在地底极深处,某个方位的反馈似乎有些异样。那并非均匀分布的地热,更像是一股被强行约束、压抑着的狂暴火能,透出一股古老而暴戾的气息,与周围现代城市规整的能量场显得格格不入。但这感觉极其微弱,时断时续,仿佛被数层强大的封印死死掩盖着。
与此同时,通过水祗之钥的感应,她模糊地捕捉到城市东面某片区域,其地下水流的水温似乎比正常值偏高了一点点,而且水中某些特定微量元素的活跃度,也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攀升。
她猛地睁开双眼,额角已然渗出细密的汗珠,这种超越常规的精细感知对她心神的消耗极大。
“有两个可能性比较大的方向。”她语速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第一,地底极深处,可能接近岩浆活动层的区域,封印着一股异常强大的火属性能量。第二,城东方向,那片老工业区附近,地下水系出现了异常的热活跃现象。”
林枫立刻调出手机上的城市详细地图,指尖在上面快速划动:“城东老工业区?那里以前聚集了好几家大型化工厂和重型机械厂,确实遗留有大量深井和错综复杂的地下管网系统。而且……”他将地图某个区域放大,“看这里,还有一个上世纪修建的、规模不小的防空洞网络,据说部分主干道深入地下近百米,后来大部分出口都被封存了。如果窃天盟想要利用地火,或者秘密隐藏什么东西,那里确实是绝佳的选择!”
“地府那边暂时没有新的消息,我们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等待上。”苏小小当机立断,“娇娇,你的灵觉对负面能量和异常气息最敏感,试试看能不能从灵界层面,感知到那片区域是否有不正常的能量聚集,或者异常的怨念波动?窃天盟的手段,往往伴随着牺牲和浓重的怨气。”
苏娇娇立刻依言凝神感应,片刻之后,她的小脸微微发白,带着一丝不适:“姐姐,那片区域……上空好像弥漫着一层很淡很淡的‘火煞’之气,像是刚刚开始汇聚,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压了下去,混杂在那些工业残留的污秽之气里面,非常不明显,但是……确实存在,给人一种很烦躁、很压抑的感觉。”
火煞!这与动用强大火属性邪术,或者至宝力量外泄时产生的气息特征高度吻合!
“目标基本确定了!”苏小小霍然起身,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利剑,“即便那里不是火祗之钥的确切藏匿点,也必然与窃天盟,与金魃接下来的行动脱不开干系!他很可能已经在那里开始布置了!”
“我们现在就过去?”林枫仍有些顾虑,“会不会太冒险,直接撞进他的陷阱?”
“不是直接硬闯核心区域。”苏小小思路异常清晰,“我们先在外围进行侦查,摸清楚大致的情况。最好能设法抓到一两个对方的外围人员,或者弄清楚他们的具体布防和手段。只有知己知彼,我们才能真正掌握一丝主动。别忘了,地府的幽影卫也在暗处,他们会策应我们。”
她目光扫过林枫和苏娇娇,声音沉稳而有力:“这是我们打破僵局,将被动转为主动的关键一步。金魃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我们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反向侦查。风险固然存在,但绝对值得一试!”
苏娇娇用力地点着头,眼神充满信任:“姐姐,我都听你的!”
林枫眼中最后一丝挣扎也被坚定的光芒取代,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过往的恐惧一并吐出:“好!当年的账,也是时候先收点利息了!我知道那边几条废弃地下管道的隐秘入口,或许可以绕开他们明面上的岗哨。”
三人不再耽搁,迅速换上便于行动、颜色深沉的衣物,将兑换来的法器仔细贴身收好。
苏小小最后检查了一遍幽冥通的通讯状态,确认与地府的联络渠道畅通无阻。
她伸手,缓缓推开安全点的房门。门外,是晨曦初露、渐渐苏醒的城市,但在她眼中,前方却仿佛是一片暗藏无尽杀机的无形火海。
主动出击,火中取栗。
这第一步,他们必须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