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将近,月影无踪,都市的喧嚣早已沉寂,只余远方偶尔掠过的模糊车声,愈发显得新区一中外围万籁俱寂。
三人换上深色吸光的运动服,如同三缕融入夜色的轻烟,悄然潜行至白天林枫反复勘察确定的那段西北角围墙下。此处的围墙高度稍逊,墙外是茂密葱郁的绿化带,形成了天然的视觉屏障。
林枫打了个“安全”的手势。他后退几步,一个短促有力的助跑,足尖在墙面上轻巧借力,双手便稳稳扣住了墙头边缘,动作流畅而无声。他谨慎地探头观察墙内片刻,随即翻身而过,落地时如同灵猫般轻盈。很快,墙内传来一声极细微的、模仿夜虫的叩击声——预先约定的安全信号。
苏小小托住苏娇娇的腰肢,微一发力,将她向上送去,墙内的林枫稳稳接住。最后苏小小自己轻松翻越,落地时悄无声息。
校园内部弥漫着与白日截然不同的静谧,甚至带着几分肃穆。
只有寥寥几盏孤零零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在地面投下片片寂寞的光斑,光线之外则是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空气里飘散着青草与湿润泥土的微凉气息。
“匿影符。”苏小小以几不可闻的气音提醒。
三人同时向怀中的符箓注入一丝灵力。一阵难以言喻的空间涟漪轻轻掠过周身,他们的轮廓仿佛在水中倒影般微微荡漾了一下,变得更加模糊不清,几乎与周围的暗影完美交融。
“跟我来,保持间距,注意脚下。”林枫的声音压得极低,他一挥手,率先沿着精心规划的路线移动。他如同一只惯于在夜间活动的猎豹,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阴影处或柔软的草皮上,完美避开所有光照区域,并且总能未卜先知般停下脚步,利用墙角或灌木丛的掩护,躲开远处缓缓扫过的巡夜保安手电光柱。苏小小和苏娇娇紧随其后,屏住呼吸,心跳声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放大,紧张感如影随形。
他们借助体育馆投下的巨大阴影向东快速穿行,掠过一片散发着清冷气息的细竹林,又从篮球架后方视觉死角绕行,全程没有引起任何异动。
很快,那栋在白天就显露出岁月痕迹的老教学楼,如同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沉默巨兽,黑黢黢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楼后的门果然只挂着一把老旧的铜锁。林枫再次取出他的小巧工具,凝神静气,不过短短几秒,又是一声微不可察的“咔哒”轻响,锁舌应声弹开。
他轻轻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积年尘埃、陈旧木料、残留的粉笔灰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属于“过往”的沉闷气息,如同尘封的记忆般扑面而来,令人呼吸为之一窒。
“进!”苏小小低促下令。
三人依次闪身而入,林枫反手轻轻将门掩上,彻底隔绝了外面那点可怜的夜光。
楼内瞬间被纯粹的黑暗吞噬,只有远处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一点幽绿而诡谲的微光。空气仿佛凝固了,温度骤然降低,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笼罩下来。
“布阵。”苏小小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取出那套“小八卦隔音障阵”的阵旗与核心玉珏。她指尖萦绕着淡不可见的灵力微光,身形如风,依照阵法要诀,将一面面黑色小旗精准地掷向一楼大门内侧、各层楼梯转折平台、以及走廊连接的关键节点。小旗触及地面便悄然隐入阴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动作迅捷地向楼上推进,在二楼、三楼的相应位置同样布下阵旗,最后抵达四楼。
在楼梯口和通往南侧走廊的入口处安置完最后两面旗后,她将那块温润的玉珏置于四楼走廊中央地面,双手结出繁复法印,低喝一声:“阵起,蔽音幻形,敕!”
一道几乎无法感知的微弱能量波动以玉珏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如同一个无形而极薄的透明膜层,悄无声息地将整栋老教学楼温柔地包裹起来。
楼内原本就死寂的环境变得更加绝对,连空气流动的声音似乎都被彻底吸收。而从外界看去,这栋楼依旧是一片毫无生气的沉寂黑暗,任何内部的光影与声响都被完美隔绝。
“结界已经布下,但维持它需要持续消耗灵力,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苏小小说道,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在那边,”苏娇娇小脸泛白,这不仅源于黑暗带来的恐惧,更是她的灵媒体质对环境中骤然变得清晰的阴性能量以及那股沉重执念的本能反应。她闭上双眼,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仔细感应了片刻,然后指向走廊南侧深处,“在那个方向……悲伤……还有好浓好浓的焦急……压得人快要喘不过气了……感觉越来越清晰。”
三人排成简单的三角警戒队形,林枫殿后,苏小小居中策应并分神维系阵法,苏娇娇在前方凭借感应指引方向,沿着昏暗的走廊缓缓向深处挪动。
脚下老旧的地板革即使再如何小心,偶尔也无法避免地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这被结界强化了的绝对寂静里,每一声细微的响动都如同敲击在紧绷的心弦上。
两侧的教室门扉紧闭,门上小小的玻璃窗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隐藏着无数沉睡的往事,又似有冰冷的视线从中悄然透出。
越是向南行进,那股阴冷的、夹杂着绝望与偏执的气息就越发浓重,空气粘稠得如同在胶水中跋涉,一种无形的焦虑感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个人的感官。
林枫全身肌肉紧绷,警惕地观察着前后左右每一个角落与阴影,戍土组训练出的本能让他对环境中最细微的“地气”异动都保持着最高警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区域的“气”沉重而郁结,充满了未能消散的顽固执念。
苏小小则一心二用,大部分心神用于维系笼罩全楼的结界,确保其稳固无虞,同时分出一缕灵觉,紧密监控着前方那股能量波动的每一丝起伏变化。她手中的引魂灯尚未点燃,但已然处于随时可以激发的临战状态。
苏娇娇走在最前方,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就在前面……左边那间……对,就是这间!”她终于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指向一扇看起来与其他并无二致的深色木门。门牌上,模糊地刻着“高三(1)班”的字样。
而那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悲伤、不甘、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焦虑感,正如同无形的冰寒潮水,源源不断地从门板下的缝隙中渗透出来,几乎要将人的意志淹没。
三人在门口停住脚步,互相交换了一个凝重到极点的眼神。目标,就在这扇看似单薄的门板之后。
苏小小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因维持阵法而略微波动的气息,对林枫点了点头。林枫会意,肌肉瞬间绷紧,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冰凉的门把手,缓缓用力一拧——
门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周遭绝对寂静中却显得异常清晰的“吱呀”声。
门,应声向内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