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市西区,青石巷。
午后的阳光艰难地挤进这条狭窄的巷弄,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稀疏的光斑。巷子深处的老式居民楼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旧木头特有的气息。
苏小小推开三楼那扇漆皮剥落的木门时,吱呀作响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是一间被时光遗忘的居所。
不到四十平米的房间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钟表零件和工具。墙角的座钟早已停摆,玻璃蒙尘,表盘上的罗马数字模糊不清。工作台上散落着细小的齿轮、发条和镊子,一把老旧的放大镜孤零零地搁在台灯旁。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里,年轻时的陈明远与一位温婉的女子并肩而立,女子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八音盒,两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屋子的主人,陈明远老人的魂魄,正痴痴地望着那张照片。
秀荷......老人的声音带着穿越时空的温柔,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说过,要在你六十岁生日时,让这个八音盒重新响起......
苏小小轻轻走到老人面前,柔声道:陈老先生,我们是来帮您的。
老人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们......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吗?那个黄杨木的八音盒,是我和秀荷的定情信物......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三十年前,秀荷生病住院时,这个八音盒不小心摔坏了。她一直很难过,说再也听不到我们的定情曲了。我答应她,一定会把它修好......
可是秀荷没能等到那一天。老人的魂魄微微颤抖,她走得太突然了。这三十年来,我每天都在修复这个八音盒,就是想在她生日这天,完成当初的承诺。
苏小小注意到工作台上放着一张医院的诊断书,日期恰好是三十年前的明天。原来,秀荷是在自己生日那天离开人世的。
我们会的。苏小小点头,示意苏娇娇开始搜寻。
姐妹俩在这间堆满旧物的房间里仔细翻找。阳光从积尘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飘浮的微尘。苏娇娇的指尖轻轻拂过一件件旧物,灵媒的感知让她能捕捉到这些物品上残留的情感印记。
这里。苏娇娇突然停在那个樟木箱前,手指微微发颤,这里的执念最强。
苏小小蹲下身,小心地打开箱盖。箱子里整齐地叠放着几件旧衣物,最底下是一个用软布仔细包裹的物件。当她揭开层层布料时,一个精致的八音盒显露出来。
黄杨木的盒身泛着温润的光泽,盖子上雕刻的并蒂莲线条流畅,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整个八音盒保存得相当完好,除了岁月留下的包浆,几乎看不出任何损伤。
就是它!陈老先生的魂魄激动地飘近,半透明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八音盒,我修了整整三十年......每一个齿轮都调试到最佳状态......音梳的每一个齿都精心校准过......
苏小小小心地捧起八音盒。入手沉甸甸的,木质温润,显然经常被人抚摸。她注意到八音盒底部的黄铜标牌上刻着一行小字:赠爱妻秀荷,愿琴瑟和鸣。
苏小小轻轻转动发条。机械运转的阻力均匀顺滑,显然内部机芯状态良好。她屏住呼吸,松开了手。
然而——
期待中的悠扬乐声并没有响起。
八音盒内部只传来一阵干涩的摩擦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艰难转动。几个破碎的音符断断续续地迸出,音调扭曲怪异,完全不成曲调。这刺耳的声音持续了不到三秒,就彻底归于死寂。
不可能!陈老先生失声叫道,魂魄剧烈波动起来,我明明修好了!昨天调试时,它的音色完美无缺!每一个音符都准确无误!
苏小小再次检查八音盒。内部机芯完好无损,齿轮啮合精准,音梳整齐,没有任何物理损伤的痕迹。可它就是发不出应有的声音。
老先生,苏小小轻声问道,您昨天调试八音盒时,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老人陷入沉思,魂魄微微晃动:昨天......昨天下午有个年轻人来过,说是社区来做问卷调查。他在这屋里待了大概十分钟......但八音盒一直好好地放在工作台上,我确定没有人碰过它。
苏小小的心猛地一沉。她再次仔细观察八音盒,这一次,她运转起体内的三钥之力,细细感知。
在水之力的敏锐感知下,她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八音盒内部残留着一缕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这波动带着熟悉的特性,与她之前在李悦记忆中感知到的如出一辙!
老先生,苏小小深吸一口气,这个八音盒我们需要带回地府详细检查。我向您保证,一定会查明它失声的原因。
安抚好老人的魂魄后,苏小小小心地将八音盒收好。在返回地府的路上,她一直沉默不语。
那个年轻人真的只是来做问卷调查吗?为什么八音盒偏偏在秀荷忌日的前一天突然失声?这仅仅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要阻止老人完成对亡妻的承诺?
八音盒想要守护的秘密,究竟是什么?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为什么要对一个老匠人三十年的执念下手?
苏小小握紧了手中的八音盒,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无论对手想要掩盖什么,她都要把真相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