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把气给老子憋住了!谁喘气大声了,回去扣半斤肉票!”
林卫东压低了声音,趴在海边礁石后头,手里的军用望远镜纹丝不动,镜片上很快就蒙上了一层白霜。
夜里的海风跟刀子似的,裹挟着咸湿的寒气,刮在人脸上生疼。
林大壮他们几个汉子冻得嘴唇发紫,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可没一个人敢出声。
所有人的眼睛,都越过犬牙交错的礁石,死死盯着远处沙滩上那个小山似的巨大轮廓——海玉蚌。
巨蚌旁边,那个被林卫东特意抚平的“大前门”烟盒,在清冷的月光下。
“队……队长……这帮挨千刀的,真能来?”
孙猴子哆哆嗦嗦地问,他现在看到那片黑沉沉的海就腿肚子转筋,生怕那帮人不是坐船来的,而是从海里直接冒出来的水鬼。
“闭嘴。”林卫东头也不回,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香饵已经撒下去了,就看是什么鱼来咬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都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几个队员感觉自己快要冻成冰坨子的时候,远处的海平面上,终于传来了一阵与海浪声截然不同的的马达轰鸣。
来了!
所有人精神猛地一振!
一艘挂着“地质勘探”牌子的小火轮,不远不近地停在海面上。
紧接着,一艘小舢板被放了下来,两个人影划着桨,动作干练地朝着沙滩而来。
林卫东的瞳孔骤然一缩。
来人划桨的动作非常协调,没有半点多余的水花。舢板平稳靠岸,两人跳下船,走路的姿势很稳。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戴着眼镜,穿着一身在这个海边小村显得格格不入的干部服,气质沉稳得可怕。
另一个年轻些,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的铁皮方盒子。
【家伙事儿还挺齐,这是准备考古还是准备抄家?】
林卫东心里吐槽一句,手里的望远镜却跟长在了眼睛上一样,一动不动。
为首的那个专家,林卫东后来知道他姓周,一上岸,目光就直接落在了那巨大的海玉蚌上。
当他看到蚌壳上那包“大前门”时,整个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竟几不可查地扯动了一下。
他并没有像林大壮他们想象的那样,冲上去就抢宝贝。
相反,他绕着巨蚌不疾不徐地走了两圈,那个年轻的助手则打开黑色的方盒子,拿出了一台照相机,“咔嚓、咔嚓”地对着巨蚌和那个烟盒,从不同角度,一丝不苟地拍了好几张照片。
这番冷静到诡异的操作,让礁石后面的林大壮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队长,他们这是干啥?偷东西还带照相留念的?这是什么新章程?”
赵虎压低声音,满脑子都是问号。
林卫东没说话,心里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不是贼,贼不这么干活。
这帮人专业、谨慎,每一步都讲规矩,讲证据。
他们拍的不是宝贝,是能把人送进去吃一辈子牢饭的“案底”!
拍完照,周教授才走上前,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捡起了那包“大前门”烟盒。
他拿到鼻子下轻轻闻了闻,然后,突然抬头,朝着林卫东他们藏身的这片礁石,不偏不倚地看了一眼。
那眼神,隔着上百米,在夜色中却平静无波,直直扎进林卫东的心里。
林卫东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一股被顶级猎手锁定的寒意窜上脊背!
他被发现了!
但周教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烟盒揣进兜里,对年轻助手挥了挥手。
两人合力,竟也费了老大劲,才将那数百斤沉的海玉蚌抬上了舢板。
船划走了,小火轮的马达声也渐渐消失在海天尽头。
沙滩上,只留下了一片狼藉的脚印和被巨蚌压出的深坑。
“队长!就……就这么让他们拿走了?!”
林大壮气得一拳捶在礁石上,手背顿时鲜血淋漓,他却感觉不到疼,
“那可是海玉蚌啊!传说里的宝贝啊!”
林卫东没理他,从礁石后一跃而下,面无表情地走向刚才放巨蚌的地方。
空空如也。
不,不完全是。
在原来巨蚌的位置,静静地躺着一个用油纸包得方方正正的小包。
林卫东眯起眼,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确认没机关,才俯身捡了起来。
打开油纸包,一股浓郁的肉香味扑鼻而来。
里面不是什么恐吓信,也不是子弹头,而是一块风干得恰到好处、能看到清晰雪花纹理的牛肉干。
看那品相,绝对不是国内能见到的货色。
而在牛肉干下面,还压着一张叠起来的绘图纸。
林卫东展开那张纸,上面不是威胁的言语,而是一副用炭笔画的的简易地质图。
地图的轮廓,正是石村的后山。
在后山深处的一个位置,画着一个红圈,旁边,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
石英。
林卫东拿着那张图,站在原地,海风吹得纸张哗哗作响。
他忽然感觉一股彻骨的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全明白了。
对方在告诉他:你送的“海产”,我们收下了,味道不错。
作为交换,告诉你一个山里的“矿产”在哪。
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更深层的意思是:我们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在哪。
你那点家底,我们一清二楚。我们对你的“金山”没兴趣,但如果你再伸手,就别怪我们连人带船一起给你“勘探”了!
这帮人的段位和格局,远超他的想象。
他们要的,恐怕根本不是这些看得见的金银财宝。
那他们……要的是什么?
“队长,那是啥玩意儿?”林大壮凑过来,看着那块牛肉干直咽口水。
林卫东回过神,将地图和牛肉干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脸上恢复了平静。“是专家的‘回礼’。”
他拍了拍手上的沙子,扫了一眼士气低落到极点的队员们,忽然笑了。
“行了,都别哭丧着脸。宝藏被抢了是咋的?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他顿了顿,看着这帮垂头丧气的汉子,知道必须得找回场子,把这口憋屈的气给出了。
沉船的事得先放放,这帮人现在的心气儿,干不了那细活。
“人家专家好心好意,给咱们指了条新财路,咱们不能不领情啊。”
林卫东指着后山的方向,故意拔高了声音,大声宣布:
“明天,全体都有,跟我进山!给媳妇们,给全村人,弄年货去!”
“啊?弄年货?”队员们都蒙了。
“对!弄年货!”林卫东心里清楚,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只有实打实的肉,才能把这帮汉子掉下去的魂给拽回来,
“海里不让咱们发财,山里还不能让咱们吃肉了?”
“正好,我媳妇和卫国家那口子都怀着,家里的腊肉也吃得差不多了,是时候给她们补补身子了!”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林卫东没带别人,只叫上了弟弟林卫国,一人背着一把他亲手改造过的强弓,腰里别着锋利的砍刀,踏进了白雪皑p皑的后山。
“哥,咱们真找那什么……石英啊?”林卫国哈着白气,对找石头实在提不起兴趣。
“找,怎么不找。”
林卫东一边走,一边闭上眼,感受着空气中那股熟悉的的生命气息,
“不过在找石头之前,得先办正事。”
他忽然停下脚步,一把拉住林卫国,两人迅速蹲在一片白桦林后。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雪地里,有十几只狍子正在用蹄子刨开积雪,啃食着底下的嫩草根和树皮。
这些狍子个个膘肥体壮,圆滚滚的,一看就是积攒了一整个秋天的脂肪,准备过冬的。
林卫国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口水差点流出来,伸手就要去拿背上的弓。
“别动!”林卫东一把按住他,目光灼灼。
他的视线,越过那群棕黄色的狍子,死死锁定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在那群警惕的狍子之中,赫然站着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白狍!
它比周围的同类要大上一圈,身形矫健,脖颈修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阳光洒在它那身洁白的皮毛上,竟反射出绸缎一般的光泽。它不是病态的白,而是一种充满灵气的、神圣的白。
林卫国看到这一幕,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我靠!这不是白化病!这精气神,这品相……这他娘的是活着的祥瑞啊!】
他上辈子只在极其昂贵的纪录片里见过这种极品,一张完整的白狍皮,在后世的奢侈品市场上,
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稀罕物!这要是做成一件围脖或者小褥子,给他媳妇苏棉……
林卫东压下心中的狂喜,对林卫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嗓子,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颤抖。
“卫国,看见那只白的没?”
林卫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睛都直了。
林卫东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一丝狼性。
“昨晚海里那帮孙子不是给咱们上了一课吗?”他低声笑道,“今儿个,哥也给你上一课!”
“听好了!”
“这叫——老天爷给你关上一扇门,就必然会给你开一扇窗!”
他死死盯着那只尊贵不凡的白狍,一字一句地说道:
“哥带你干票大的!你嫂子过冬的围脖,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