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山要去当老师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起初,村里还有些反对的声音。
毕竟,让一个“黑五类”来教自己的孩子,很多家长心里都犯嘀咕。
但是,当林卫东宣布,苏文山当老师,是义务的,不收一分钱,也不占一个工分。
而且,他还自掏腰包,买来了新的桌椅板凳和课本练习册,
把村里那个破破烂烂的土坯房小学,修葺一新时,所有的反对声音,都消失了。
村民们不是傻子。
他们知道,能让一个大学教授,免费给自己的孩子上课,这是难得的好事。
于是,在开学那天。
苏文山穿着一身干净的中山装,站在焕然一新的教室里,
看着下面几十双专注的眼睛,他感觉自己又找回了当年,站在大学讲台上的那种感觉。
他的人生,又有了新的意义。
……
解决了岳父的工作问题,林家的生活,也彻底走上了正轨。
新房子在全村人的羡慕中,一天天地拔地而起。
青砖红瓦,大大的玻璃窗,那气派的模样,别说是在石村,就算在整个公社都是独一份。
林卫东每天除了盯着盖房子的事,就是骑着他的“东方红”拖拉机,
去后山开荒,根据苏文山的建议,种下了大片的果树苗,打造一个属于林家自己的大果园。
当然,他也没忘记自己真正的“金手指”——那片充满了宝藏的大海。
他借着“给媳妇补身体”的名义,隔三差五就会开着渔船出海。
每次回来,船舱里都装满了各种珍稀的海产。
一小部分留给自家改善伙食,大部分则通过赵铁柱那条线,
运到省城卖给乔伯年,每次都能带来几百上千块的收入。
夜里,苏棉在煤油灯下,又换了一个新的账本。
她看着旧本子上那密密麻麻的收支记录和最终累加起来的、一个让她惊讶的数字,呼吸变轻了。
“卫东……”
她放下笔,揉了揉眼睛,带着一丝“抱怨”的语气低声说,
“咱家的钱,快把炕洞都塞满了。”
“再这么下去,我晚上睡觉都不踏实,老觉得床底下有人。”
林卫东刚洗漱完进屋,听到这话不由笑了,走过去从背后搂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
“傻媳妇,钱多还不好?”
“好是好,可光存着也不是个事啊。”
苏棉转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精明,
“钱不生钱,放在家里就是死物。”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新想法了?”
林卫东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刮了下她的鼻子:
“还是我媳妇懂我。”
“走,吃饭去,我跟爹娘商量个事。”
晚饭桌上,林卫东正式宣布:
“爹,娘,我准备把村后那片荒滩承包下来,开个养殖场。”
话音刚落,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咳咳!”
林解放被一口酒呛到,猛地咳嗽起来,他放下酒杯,眼睛瞪得老大,
“你说什么?承包那片荒滩?卫东,你是不是发财发昏了头了!”
“那是什么地方?盐碱地!扔粒种子下去连个屁都听不见响!”
“你往那地方投钱,跟扔水里有什么区别?”
陈淑莲也急了,筷子一放,满脸愁容:
“是啊,卫东,咱们现在有房有车,有吃有喝,日子眼看着好起来了,你可不敢再折腾了。”
“那得投多少钱进去啊?万一赔了,咱家这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可就全完了!”
林卫东看着家人担忧的脸,不慌不忙给老爹满上一杯酒,笑了笑。
“爹,娘,你们放心。”
“这件事,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是和我爹(指苏文山)商量了很久的。”
“商量啥也没用!”
林解放一摆手,态度很坚决,
“我是个农民,我信地!”
“那块地,几十年了,连牛过去都不拉屎,根本养不活东西!”
“爹,地是死的,人是活的。”
林卫东看着父亲固执的脸,认真说道,
“那地种不了庄稼,但能养海里的宝贝。”
“您想,为什么那地盐碱重?因为离海近,海水能倒灌进来。这恰恰是我们的优势!”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苏文山,后者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林卫东继续道:
“我爹说了,咱们只要挖几条深沟,把海水引进来,再撒上石灰改良水质,那地方就能养海带和紫菜!”
“海带那东西,长得快,往海里一扔就活,不仅能卖钱,它的根还能改善土质。”
“等头一年海带收完了,那片滩涂的土就肥了,到时候咱们就能养更值钱的东西——生蚝,甚至是青蟹、对虾!”
“那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这是一个长久买卖,能让咱们林家,世世代代都过上好日子!”
这番话,有理有据,还带着科学道理。
林解放和陈淑莲互相看了看。
他们虽不懂什么“改良水质”,但“生蚝”、“对虾”这些词,他们是知道的,那都是城里才能见到的稀罕物,值大钱!
最终,林解放沉着脸,喝干了杯里的酒,重重地一拍桌子。
“行!既然你把道道都想清了,还有你岳父这个大学教授给你撑腰,那就放手去干!”
他眼里有光,
“爹支持你!咱们林家,不能一辈子当个土里刨食的农民!”
“要干,就干出个名堂来!让全村,全公社的人都看看,我林解放的儿子,有多大能耐!”
得到了家人的支持,林卫东第二天就直接找到了村大队长张大柱。
“张大队长,我要承包村后那片荒滩。”林卫东开门见山。
张大柱正吧嗒着旱烟,一听这话,眼皮抬了抬,心里冷笑。
他巴不得林卫东去干这种赔钱买卖,但他面上却故作为难:
“卫东啊,这个事……不好办啊。”
“那片地是集体的,承包出去,得开会研究,而且,承包费可不低啊。”
“五十块钱一年,我一次性签十年,先交五百块。”
林卫东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大团结”,拍在桌上,又拿出两条“大前门”香烟放在旁边,
“这是五年的承包费和给大队买办公用品的烟钱。”
张大柱看着那厚厚一沓钱和两条好烟,眼睛发亮。
那片鸟不拉屎的地,一年能有五十块的收入?这简直是白捡的政绩!
可他还是不甘心,想拿捏一下:
“这个嘛……”
林卫东收回笑容,淡淡地说道:
“张大队长要是觉得为难,那我就只能去找公社王秘书问问了。”
“问问他,对于我们这种响应号召,想搞活集体经济的退伍军人,公社有没有什么扶持政策。”
“别!”
张大柱一听“王秘书”三个字,心里发慌,连忙按住那沓钱,脸上挤出笑容,
“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卫东你有这个心,是给咱们石村做贡献!我代表大队支持你!合同,我马上给你办!”
最终,他只能不情不愿地,在承包合同上,盖上了大队的公章。
拿到了合同,林卫东立刻雇了村里几十个闲散劳动力,热火朝天地开始了他的宏伟计划。
挖沟引水建育苗池。整个石村,都因为他这个大动作议论开了。
林卫东站在那片刚刚动工的滩涂上,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盘算起来。
【养殖场只是新手村的第一桶金。
等我把这个做起来,下一步就是搞海产品深加工,创自己的品牌!
什么‘顺风’牌即食海带丝、‘顺风’牌蚝油,都给它安排上!
再下一步,就是把我的海鲜卖到全国,甚至全世界!
我要建立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商业帝国!】
他转过头,看着不远处那个正和工人们一起测量土地的、瘦弱而坚定的苏文山。
他笑了,有这样一个顶级的“技术总监”在,他的梦想就一定能够实现。
他走上前递给苏文山一瓶水,笑着问道:
“爹,您说咱们的养殖场,叫个什么名字好?”
苏文山擦了擦额头的汗,想了想说道:
“我们靠海吃饭,就图个风调雨顺,一帆风顺。”
“我看,不如就叫‘顺风养殖场’,怎么样?”
“顺风?”
林卫东念着这个名字,眼神越来越热切。
“好!这个名字好!顺风,顺水,一帆风顺!爹,就这么定了!”
他看着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豪情万丈地说道:
“从今天起,我们‘顺风养殖场’,正式成立!”
“爹,您信不信,不出三年,我保证让我们的‘顺风’牌海鲜,响彻整个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