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卫东,你这是在玩火!”
苏棉冲进阴暗的仓库,一把抓住林卫东的胳膊,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都在发抖:
“那万一……万一那真是书上写着的什么国家一级保护的宝贝,你这不是自己把证据送到人家手里去吗?”
“你这是主动往枪口上撞啊!咱们现在日子好好的,钱也够花了,你别吓我……我跟肚子里的娃,经不起你这么吓啊!”
她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臂。
仓库里的火药味瞬间被这带着哭腔的哀求冲散。
林大壮他们几个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林解放重重叹了口气,将烟杆在鞋底磕了磕,没说话。
林卫东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
他反手将苏棉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
“放心,媳妇,你男人心里有数。”
他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霸道又温柔地开口。
他捧起她那张挂着泪珠、煞白的小脸,用粗糙的拇指轻轻擦去她的眼泪,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深情和绝对的自信:
“我不是去送死,我是去拿回本该属于咱们的东西。”
“那‘金山’是咱们兄弟们拿命换来的,凭什么他们扔下一包烟就想吓退咱们?我林卫东的字典里,就没这个‘退’字!”
“我不光要让他们把吃进去的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森然的笑意,那笑容里充满了对猎物的掌控感,
“我还要让他们跪在地上,拿着县里、省里的红头文件,求着咱们把这‘龙王口’收下!”
“让它彻彻底底,变成咱们林家的铁饭碗,变成咱娃将来换奶粉、换新衣裳的底气!”
苏棉被他眼里的光芒震慑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在他结实的胸膛里,闷闷地开启了她的加密通话:
“那你可得悠着点,别把自己搭进去。钱没了可以再挣,你要是没了……我……我跟娃可咋办……”
“知道,有你和娃给我兜底,我输不了。”
林卫东笑着,在她额上重重亲了一口,然后松开她,转身面对众人,刚才的柔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容置疑的决断。
“都听明白了?今晚,咱们就去把这份‘大礼’,给省城来的专家送过去!”
……
夜幕刚刚降临,石村码头一片死寂。
“都利索点!咱们这是给养殖场二期工程勘探海底地形,县里都批了的,正经活儿!”
林卫东一声低喝,带着林大壮、赵虎等七个核心队员,驾驶着那艘经过改装、加固了甲板的渔船,再一次悄无声息地驶向了那片名为“龙王口”的禁忌海域。
船舱里,用油布严严实实盖着的全套潜水设备和那个被林卫国戏称为“铁疙瘩”的十米长臂铁钳。
队员们个个兴奋得脸膛发红,搓着手,既紧张又期待。
“队长,今儿晚上捞啥宝贝?还是昨天那种一叉就能换台拖拉机的大鱼?”
孙猴子胆子最小,但想到上次分的五十块钱,贪婪压过了恐惧,忍不住小声问道。
林卫东掌着舵,海风吹得他头发乱舞,他只是笑了笑,没回答,目光却死死盯着远处那片在月光下泛着幽暗光芒的海面。
【宝贝?今天这个,可比鱼值钱多了。鱼是肉,今天这个,是理。】
渔船在离龙王口海沟还有一段距离时便抛了锚。
林卫东没多废话,在林解放和林卫国的帮助下,他迅速穿上了那身沉重的工业潜水服,戴上了笨重的铜盔,只留下一根信号绳缠在腰间。
“爹,我下去探路,你们在上头听我信儿。”
“噗通”一声。
下潜,下潜。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海水压迫耳膜的嗡嗡声。
光线迅速消失,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墨色。
林卫东闭上眼,任由身体下沉,那股熟悉的、源自大脑深处的奇异感知力再次浮现。
这一次,不再是灼热的刺痛,而是一种清晰的、被某种巨大生命力牵引的感觉。
在海沟最深处的一面岩壁上,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轮廓,正静静地嵌在那里。
就是它!
他猛地拽了三下信号绳,这是事先约好的暗号:找到目标。
“哗啦!”
林卫东的头盔冲出水面,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朝着船上焦急等待的父亲和队员们言简意赅地吼道:
“正下方,三十米!偏西三五度!准备下家伙!”
船上气氛瞬间凝固。
林解放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嘶吼着指挥:
“都动起来!听卫东的!”
林大壮和赵虎几人合力,将那个十米长的“长臂铁钳”吭哧吭哧地抬到船边,沉重的铁桦木和钢爪让船身都为之一侧。
“放!”
随着林解放一声令下,巨大的铁钳缓缓沉入海中。
林卫东再次潜入水下,他通过拉拽信号绳,指挥着船上的父亲调整铁钳的角度和深度。
巨大的铁爪在幽暗的海水中,缓缓张开。
可海沟里的暗流远比想象中要猛烈。
几次三番,眼看铁爪就要够到那块巨大的“岩石”,一股突如其来的暗流便将其狠狠推开。
更糟糕的是,一次剧烈的撞击后,铁爪的一根钢缆被岩壁的尖锐处挂住了!
“他娘的!”船上的林大壮急得破口大骂。
水下的林卫东更是心头一横,他仗着自己过人的体魄和潜水服的防护,竟直接游过去,冒着被卷入暗流的危险,
用肩膀死死顶住长臂的一端,另一只手抽出军用匕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割断那被卡住的缆绳。
“抓稳了!”他感觉到信号绳传来父亲询问的震动,立刻回以用力的两下拽动。
船上,林解放赤红着双眼,双手稳如磐石,死死把住控制方向的绞盘。
“咬住!”
伴随着水下林卫东最后一次信号,林解放和林卫国拼尽全力,转动了控制铁爪开合的齿轮!
“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从水下隐约传来,铁爪成功咬住了那巨蚌的边缘!
“起!!”林卫东发出信号。
“拉!”林解放朝天怒吼。
林大壮几个人疯了一样,合力转动起吊的巨大手摇轮盘!
船上的柴油机被催动到极致,发出痛苦的轰鸣,黑烟冲天!
连接着铁钳的钢缆被绷得笔直,发出“嗡嗡”的颤音。
渔船发生了严重的倾斜,船舷几乎要贴到水面,看得人心惊肉跳。
“起啊!!”
“给老子上来!!”
队员们脖子上青筋暴起,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吼声在海面上回荡。
“哗啦——!!!”
一声巨响,一个覆盖着厚厚苔藓和贝壳、直径超过一米的庞然大物被硬生生拖出了水面!
“砰!”
巨蚌重重地砸在甲板上,整艘渔船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看着甲板上这个只在老人们故事里听过的“怪物”,所有人都傻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一阵劫后余生般的、歇斯底里的狂呼!
“娘啊!捞……捞上来了!”孙猴子一屁股瘫在地上,又哭又笑。
林解放颤抖着走上前,伸手抚摸着那粗糙的蚌壳,浑浊的老眼里全是泪水,他声音沙哑地念叨着:
“海玉蚌……真的是海玉蚌……老祖宗传下来的话,没骗人……”
林卫东却异常冷静,他脱下头盔,抹了把脸,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开船,去上次那片沙滩。”
众人不解,但还是立刻执行。
在上次发现“大前门”烟头的沙滩上,七八个汉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个巨蚌卸下,放在潮水冲不到的最显眼的位置。
林卫东从怀里,掏出那个被他揉得皱巴巴的“大前门”烟盒,仔细地将其抚平,然后,郑重地放在了巨蚌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拿起一根撬棍,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准巨蚌那紧闭的缝隙,猛地用力一撬。
“咔!”
一道微小的缝隙被撬开。
就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没有想象中的金光万丈,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至极的华光。
那蚌壳的内壁,表面温润细腻,在清冷的月光下,竟然反射出流动的璀璨光泽。
一股极其古老、清冷的异香,从缝隙中飘散出来,闻之让人心神一清。
这已经超出了“宝贝”的范畴!
队员们一个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卫东迅速合上蚌壳,那惊心动魄的美丽瞬间消失。
他看着众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嘴角咧开一个笑容。
他转头,看向远处黑沉沉的海平面,对已经吓傻了的林大壮说道:
“去,把船开到后山那边的观察点藏好。”
“记着,动静搞大点,把灯都打开,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收工回家了。”
林大壮机械地点了点头,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林卫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一丝残酷的戏谑:“咱们今天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他顿了顿,死死锁定着海面,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倒要看看,省城来的专家,看见这份‘大礼’,是会吓得连夜滚蛋,还是会贪心得连祖宗姓啥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