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厅长伸出手。
林卫东没去握那只手,他把怀里睡得正香的儿子林念东往上颠了颠,另一只手搂紧了苏棉的腰,这才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我就是。乔厅长是吧?来我们这穷乡僻壤,有何贵干?”
【又来一个?他娘的,这破地方是捅了领导窝了?】
乔厅长见他这副滚刀肉的模样,也不生气,反而脸上露出一丝说不清的笑意。
“我听说,有人想动我们省里今年最大的宝贝疙瘩?”
他这话一出口,身后那王建业腿肚子一软,差点没直接坐地上。
这话里的意思,太明白了!
这是省里也盯上这块肥肉了!
他王建业,不过是被人当枪使,第一个冲上来探路的倒霉蛋!
林卫东笑了。
他伸出手指,挠了挠林念东肉嘟嘟的小脸蛋,嘴里却对着乔厅长开了口。
“乔厅长,您这话说得我听不懂。我们石村,就是个打鱼的穷村子,哪有什么宝贝疙瘩。您要是想看宝贝,怕是走错地方了。”
“是吗?”
乔厅长把手收了回去,他扫了一眼林卫东身后那些一脸警惕的庄稼汉,又看了看远处那几排拔地而起的崭新厂房。
“林大队长,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七一八研究所搞出来的那个‘深海一号’,省里很重视。我今天来,就是想亲眼看看,这东西到底有多神奇。”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不容置喙。
“带路吧。”
林卫东没说话,只是冲着旁边的林大壮抬了抬下巴。
“大壮,去,把咱研究所门口那两块‘镇宅钢板’,给乔厅长请出来。”
……
研究所,码头测试区。
两块半人高的钢板,被林大壮和赵虎两个壮汉抬了出来,“哐当”一声,扔在地上。
一块,是当初没涂涂料的对照品,在海水里泡了不到十天,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上面还挂着些腥臭的海草和贝壳。
另一块,涂着那层黑漆漆的“深海一号”,在阳光下,光亮如新,连一丁点儿锈迹都找不着!
乔厅长身后带来的那两个技术员模样的年轻人,赶紧蹲下身,又是拿小锤子敲,又是拿放大镜看,折腾了半天,脸上全是不可思议。
“厅……厅长,这……这涂层跟钢板完全长在一起了,根本敲不下来!”
“太光滑了,连藤壶都没地方落脚!”
乔厅长听着手下的汇报,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只是围着那块崭新的钢板转了一圈。
“林大队长,就凭这么一块钢板,就想让省里把这么重要的项目,放在你们这个连路都没修好的小村子?”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光滑的涂层上敲了敲,声音里带着几分轻描淡写。
“这东西,耐酸吗?耐碱吗?能承受多高的温度?这些数据,你们有吗?还是说,你们就只会在自家门口的咸水沟里泡铁板?”
这话,比王建业那些话诛心多了!
王建业是想空手套白狼,而这个乔厅长,他是想从根子上,否定你整个研究所的价值!
林大壮他们几个气得脸都涨红了,刚想开口骂人。
林卫东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
他笑了笑,走到乔厅长面前。
“乔厅长,您是领导,您说的都对。我们就是一群泥腿子,没文化,搞不来您说的那一套。”
他话锋一转。
“不过,我们这儿,虽然没啥高科技,但有一样东西,别的地方可没有。”
“哦?”乔厅长饶有兴致。
就在这时!
“哞——”
一声低沉的嘶鸣声,毫无征兆地从研究所后头的养殖场方向响了起来!
那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心口一闷!
众人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养殖场的围栏里,那头被林卫东当成“镇宅神兽”养着的白色巨鹿,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它那对原本只是有些光泽的巨大鹿角,此刻竟隐隐泛起一层暗金色的光晕!
乔厅长带来的那两个年轻人,只觉得一股子莫名的寒气,顺着脚底板就往上蹿,后背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一头鹿而已,大惊小怪。”
乔厅长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他皱了皱眉,呵斥了一句,想把手下的失态压下去。
可他的话音刚落。
异变再生!
一直被苏棉抱在怀里,好奇地啃着自己小拳头的林念东,突然不动了。
他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猛地抬了起来,直勾勾地就朝着乔厅长和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看了过去!
就是这一眼!
那双本该纯真无邪的婴儿瞳孔里,一抹璀璨的金色,骤然亮起!
乔厅长和他身后那两个年轻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乔厅长那只刚刚抬起来,准备指点江山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他身后那个助手,手里的笔记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墨水溅了一裤腿。
三个人,就连呼吸都忘了!
整个码头,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给镇住了。
林念东那双闪着金光的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那三个人,足足看了有十几秒。
然后,他眨了眨眼,那抹惊心动魄的金色迅速褪去,又变回了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
他扭过头,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一头扎进了苏棉温暖的怀里,继续睡了过去。
那股子让人窒息的压力,瞬间烟消云散!
“呼……呼……呼……”
乔厅长和他那两个手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后背上,全是黏腻的冷汗!
林卫东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后背,眼睛却看着乔厅长。
“这孩子,怕生,见不得生人咋咋呼呼的。”
他走到那头还在低声嘶鸣的白鹿旁边,拍了拍它那坚硬如铁的脖子。
“还有这家伙,是我们研究所的‘门卫’,脾气也不太好。”
他转过头,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让人看不透的笑容。
“乔厅长,您看,我们这研究所的‘技术’,您还满意吗?”
乔厅长看着林卫东,又看了看他怀里那个已经睡熟的婴儿,再看看那头还在用暗金色鹿角磨蹭着栅栏的白鹿,他那张一直保持着冷静的脸,彻底绷不住了。
他想不明白!
他来之前,研究过林卫东所有的资料,从一个普通的退伍兵,到火场救人的英雄,再到石村的大队长。
可没有任何一份资料告诉他,这地方,竟然他娘的有这种用科学根本无法解释的……怪物!
一个婴儿的眼神,能让他这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一头鹿,能让他手下两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抖得跟筛糠一样?
“好……很好……”
乔厅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被冷汗浸湿的衣领。
“林大队长……名不虚传。今天的情况,……我会如实向省里汇报。”
说完,他几乎是逃一样地转过身,带着那两个已经腿软的下属,跌跌撞撞地爬上了那辆黑色的上海牌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