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秀终于吃完一个馒头,放下筷子轻声说:“我饱了,你们慢慢吃。”
许文军看了妹妹一眼,知道她心里难受,便也三两口吃完馒头。
高大伟见他们都没什么心思吃饭,他把手里的剩下的馒头吃了,喝了几口汤就起身要带两人去隔壁村。
“现在过去他们家里人应该都在。”
“高兄弟,歇会儿吧!你刚吃饱歇会儿。”
许文军心里也急,但是他也知道这时候急也急不来。
“歇会儿吧!不急的。”
许文秀心里哪里不急,再急她也不能面上露出来啊!
许文军还注意到高家的小子一直瞄着院里的自行车,小伙子应该和老二一般大,正是喜欢什么都想捣鼓的年纪。
“没事,我们乡下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高大伟上一次见那孩子还是过年的时候,当时好像听他妈说什么在相看人家,也不知道成了没有。
高大伟骑着自行车走在前面,许文军和许文秀骑着一辆自行车跟在后边。
三人沿着乡间小路默默前行,车轮碾过的路扬起一片尘土。
很快他们就到了金罗村。
高大伟和徐保平是表兄弟,高大伟的母亲是徐保平的姑姑。
徐保平是金罗村的会计,他家的条件一直比高大伟家好。
高大伟指着村里的最显眼的房子,“那就是我表哥家了。”
许文军察觉到了妹妹的不安,轻声对她说:“别担心,有哥在。”
高大伟骑着自行车在大门前停下。
院门敞开着,能看到里面整齐的瓦房和打扫干净的院子。
一个中年女人正在院里晒东西。
“嫂子。”高大伟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那妇女回过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来,“是大伟啊,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陈秋菊的目光落在跟在高大伟后边的许文军和许文秀身上,这两人怎么看着有些面熟,但是她好像没见过他们。
“这两位是......”陈秋菊有些迟疑地问道。
“你好这位同志,我们过来是想打听件事。”许文军笑着打了声招呼。
许文秀也在悄悄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她穿着洗得颜色淡了的深蓝色上衣,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黑色的裤脚上沾了些灰,脚上是一双自家纳的布鞋。
看得出来是一个很爱干净又勤劳的人。
“是从城里来的,想见下我保平哥。”高大伟紧接说道,心里还有些发虚,这等下嫂子和保平哥以为他带人来抢闺女可怎么办?
陈秋菊朝屋里望了一眼,“进来吧,我们刚吃过饭,他在屋里歇着呢。”
三人推着自行车跟着她走进院子。
许家两兄妹把车上的东西全拎下来,跟在陈秋菊的身后。
陈秋菊还在寻思着她在哪里见过这两人呢!特别是那女人太眼熟了,怎么也想不起来,奇怪了。
一回头就看见他们手上拎的一堆东西,吓了一大跳,这是想干啥!她丈夫一个小小的村会计可做不了什么主。
她家老徐能有什么本事,她还不知道吗?
高大伟见陈秋菊的脸色大变,有些不知所措,虽说许文秀丢的孩子,但是怎么十九年前不找孩子?
现在孩子养大了反而找上门了,难道是找回去换彩礼钱?
应该不能吧?今天他们买这些东西也能看出来家庭条件不差的样子……
这一想高大伟心里也拿不准了。
陈秋菊把人领到堂屋坐着,她去喊人。
许家兄妹俩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一个看着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开口就和问高大伟,“大伟你怎么有空过来了,这两位是?”
“保平哥。”高大伟站起来喊人。
许家兄妹两人也跟着站起来看向来人。
“徐会计,你好!我是许家庄的,我们来是想打听个人。”
许文军上前一步说道。
徐保平目光在许家兄妹身上扫过,特别是许文秀的脸上停留片刻,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都站着干啥,坐吧。孩他娘,烧点热水给客人们喝。”徐保平朝外边喊了一声。
他又朝着高大伟看去,这小子几十岁的人了,一做错事就不敢看别人的眼睛,也不知道事先通知一声,直接就领人到自己面前。
高大伟心里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诶……
大家都坐下后,没一会儿陈秋菊就端来几碗热水,眼神不时瞟向文秀,带着几分不安。
“徐会计,我们听说十九年前,你家从高家抱养了个女孩子......”
许文军说了他们来的目的。
陈秋菊的脸色倏地大变,一个念头从她的脑子快速地划过。
她想起这女人像谁了,像她家闺女徐月!
陈秋菊手里的碗,砰地一声重重地放桌上,热水顿时洒了一片。
她脸色很是难看,猛地朝着许文秀说话:“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拿这些东西来就想把我闺女要回去?”
桌上两瓶西风酒和两罐麦乳精,红糖,桃酥,此刻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来交换的筹码。
徐保平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抬头看着自家的表弟,“大伟,这事你事先知道吗?”
“保平哥,我……”
高大伟心里有些发慌,他真的是……
“徐大哥,徐家嫂子,我们不是来抢孩子的,就是想来打听……”
许文秀见这情形,心里慌得厉害,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捏得骨节泛白。
“徐大哥,嫂子,你们别误会,我们就是想知道孩子过得好不好。这些年,我妹妹没有一天不想孩子。”
许文军知道妹妹心中的慌乱,沉稳地开口。
“想孩子?十九年都没来找过。哦,这孩子死了来奶了,鼻涕淌嘴里你知道甩了。”
陈秋菊冷笑一声,抹了把溅到手上的热水,她男人不说,她可不惯着。
许文秀直接跪到地上,对着徐家夫妇俩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徐保平和陈秋菊吓了一跳,好好地下跪做什么!
高大伟也吓了一跳,许文军起身要扶她的时候,许文秀不起,这头她磕得心甘情愿。
徐家夫妇养大了她的孩子,她感激他们。
“1960年6月26日,张海林带着我来城北买西瓜,路上我肚子就开始发紧……”
许文秀被她大哥搀扶着坐在凳子上开始说出丢孩子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