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猛地睁开双眼,额上冷汗涔涔,仿佛刚从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中挣脱。
那黑袍面具人的身影,那幽暗密室中的诡异光芒,还有他手中那株若隐若现的紫纹毒莲,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烙印在她的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她下意识地抚上胸口,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腔子。这不是梦!这是紫纹毒莲残留的、最真实的记忆!
那黑袍人是谁?他为何要复刻“迷魂散”?那间密室又在何处?一连串的疑问如同重锤般砸在苏蘅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稍稍平复了她激荡的情绪。紫纹毒莲的记忆画面虽然短暂,但信息量却极大。
那个黑袍人动作娴熟,显然对药理极为精通,甚至……苏蘅瞳孔猛地一缩,她从那人处理药材的某些细微手法中,竟看出了几分回春堂独门技艺的影子!
这个发现让她遍体生寒。难道,这个内鬼,就在回春堂之中?或者,是曾经在回春堂待过的人?迷魂散,那可是失传已久的禁药,一旦大量现世,后果不堪设想!轻则使人神志不清,任人摆布;重则损伤神魂,变成痴傻废人。若此物用在战场,足以扭转乾坤;若用在市井,则会掀起无边风浪!
苏蘅不敢再想下去。
她环顾四周,药园在清晨的薄雾中显得宁静而祥和,丝毫看不出暗藏的汹涌危机。但她知道,平静之下,毒瘤已生。
“不行,这件事必须马上让李大夫知道!”苏蘅心中念头急转。
李大夫经验老道,见多识广,或许能从那黑袍人的手法中看出更多端倪。而且,回春堂上下,她最信任的便是这位不苟言笑但心地正直的老大夫。
只是,该如何解释她所看到的这一切?难道要告诉李大夫,是这株毒莲亲口“告诉”她的?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恐怕只会被当成疯言疯语。
苏蘅咬了咬下唇,目光再次投向角落里那株紫纹毒莲。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紫色的纹路在晨曦下显得愈发妖异。这株毒莲,既是祸根,也是唯一的线索。
她仔细回忆着那段记忆画面,试图捕捉更多有用的信息。黑袍人的身形……似乎有些熟悉,但隔着宽大的袍子和面具,实在难以辨认。
密室的陈设……除了药材和器具,墙角似乎堆放着一些特殊的箱笼,上面隐约有某种徽记。对了,徽记!
苏蘅眼睛一亮,虽然画面模糊,但她依稀记得那徽记的轮廓,似乎与城中某个商会的标记有几分相似。
“必须尽快!”苏蘅心中警铃大作。既然对方已经开始着手复刻迷魂散,说明他们已经准备了一段时间,说不定已经有了初步的成品。
时间拖得越久,危险就越大。她不再犹豫,将那株紫纹毒莲小心翼翼地连根拔起,用特制的玉盒封存。
这东西太危险,绝不能再让它有机会接触到其他植物,泄露更多的秘密,甚至被那幕后黑手察觉。做完这一切,苏蘅只觉得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抬头望向回春堂内院的方向,李大夫此刻应该已经起身,正在整理药方。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那双平日里温婉的眸子,此刻闪烁着前所未有的锐利与凝重。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让整个回春堂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但,她别无选择。
那个黑袍人,那间密室,还有那诡异的紫纹毒莲……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巨网,正在悄然收紧。
她必须尽快行动,在一切尚未失控之前!
她的脚步坚定而急促,朝着李大夫的药房快步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命运的鼓点之上。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苏蘅将那令人不安的“画面”转述给李大夫时,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描述了潜入者可能的装束,以及那股若有似无的、让她遍体生寒的阴冷气息。
李大夫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浑浊的老他行医数十年,见多识广,却从未听闻如此玄乎的预知。然而,苏蘅这段时间在药园展现出的种种神奇手段,以及她此刻凝重的神情,让他不得不重视。
旁边的林掌柜起初还想说些什么,诸如“苏姑娘是否过于忧虑”、“或许只是寻常毛贼”,但看到李大夫都面色沉凝下来,再对上苏蘅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清澈眼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苏姑娘所言,非同小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这就加派人手,将药园巡逻的密度增加一倍!尤其是后山那几处偏僻的入口,必须派得力的人手日夜看守!”
“不够。”苏蘅轻轻摇头,语气却斩钉截铁,“寻常巡逻,恐怕防不住有心之人。我建议,今夜彻底封锁药园,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所有采药工、杂役,必须登记在册,仔细盘查。若有生面孔,立刻扣下!”
此言一出,林掌柜面露难色:“这……动静是否太大了些?药园每日药材进出频繁,若彻底封锁……”
“林掌柜,”苏蘅打断他,语气加重,“若药园出了万一,损失的可就不是一日的药材了。我那‘画面’中,那人目标明确,直指我们最珍稀的几味药草,而且……他身上带着一股不祥之气,绝非善类!”
李大夫猛地一拍大腿:“听苏姑娘的!林掌柜,此事关乎我百草堂百年声誉,更关乎全镇百姓的安危!立刻封园,严查!”
有了李大夫发话,林掌柜不敢再怠慢,当即领命而去,整个百草堂药园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灯火通明,人影晃动,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苏蘅则悄然来到药园后山一处她预感中最可能出事的隐秘角落。这里藤蔓丛生,平日里人迹罕至。
她闭上双眼,指尖微动,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绿色灵气自她体内溢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围的藤蔓之中。
那些原本死气沉沉的藤条,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枝叶间的纹路都清晰了几分,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韧性与力量。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一道黑影,果然如苏蘅“所见”,身着深色短打,头戴斗笠,压低了帽檐,行动迅捷如狸猫,避开了几处明哨,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后山那片藤蔓区。
他似乎对药园的地形极为熟悉,目标明确,直奔几株年份最久、药性最烈的灵植而去。就在他伸手欲采摘一株通体血红的“龙血参”时,异变陡生!
“嗤嗤嗤——!”原本匍匐在地的藤蔓如同苏醒的毒蛇,猛地暴起!数十条坚韧的藤条快如闪电,带着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激射而出,瞬间便将那黑影缠了个结结实实!
“什么东西?!”黑影大骇,想要挣扎,却发现那些藤蔓坚逾钢铁,越挣越紧,勒得他骨骼咯咯作响,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绝望,猛地一咬牙!
“噗!”一口乌黑的毒血从他口中喷出,溅落在藤蔓上,发出一阵“滋滋”的腐蚀声。那人身子一软,竟是当场自尽,脸上还带着一丝诡异的解脱笑容!
“不好!他服毒了!”远处的林掌柜带着巡逻队赶来,见状大惊失色。
苏蘅早已飘然而至,她秀眉紧蹙,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毒血,示意众人不要靠近。待毒血的腐蚀性稍减,她才上前,在那黑衣人怀中摸索。
片刻后,一枚冰凉的金属令牌落入她手中。
令牌约莫两指宽,非金非铁,入手沉甸甸的,上面用古朴的篆文雕刻着一朵盛开的莲花图腾,莲瓣层层叠叠,透着一股妖异的美感。
整个药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驱散了些许阴霾。
苏蘅将那枚莲花令牌交到李大夫手中。
李大夫接过令牌,只看了一眼,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骤然大变,如同见了鬼一般,手一抖,令牌险些掉落在地!
“这……这是……”他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莲华教!竟然是莲华教的图腾!”
“莲华教?”苏蘅心中一动,这个名字透着一股邪气。
李大夫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翻涌的心绪,声音却依旧带着颤抖:“没错!就是莲华教!这是二十年前就被朝廷明令剿灭的邪教!他们……他们曾因大肆炼制各种歹毒无比的毒丹,引发了数起惨绝人寰的瘟疫,荼毒生灵,祸乱一方!被朝廷集结重兵围剿,据说早已覆灭殆尽,门人弟子也被通缉至今,没想到……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残余势力,而且……而且盯上了我们百草堂!”
李大夫说到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额头上青筋暴起,一个覆灭了二十年的邪教,如同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突然再次露出了獠牙,其目标,竟是这小小的百草镇药园!
这个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百草堂内激起了千层巨浪。莲华教,瘟疫,朝廷通缉……每一个词都重如千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苏蘅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明白,昨夜的刺客,仅仅是一个开始。莲华教既然出手,绝不会轻易罢休。
他们盯上药园,究竟是为了炼制何种毒丹?又或者,他们有着更为险恶的图谋?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预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苏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药园外,那条蜿蜒伸向远方的官道……那里,似乎正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