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的“混合双打”暂告一段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油味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家庭氛围?
朱标龇牙咧嘴地趴在软榻上,开始向父母解释自己的布局。
“父皇,母后,”朱标的声音还带着点挨揍后的委屈,但条理清晰,“儿臣自吕氏被贬黜西宫后,便觉此事背后有蹊跷。”
“暗中排查,果然摸到了一些隐匿势力的蛛丝马迹。儿臣故意放出风声,言明父皇绝无宽赦吕氏之意,同时又让琉璃展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儿臣断定,吕氏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坐视她这颗棋子就此废掉,定会趁此良机有所动作。”
“只是……儿臣没想到,他们的目标如此‘单纯’,竟仅仅是帮吕氏金蝉脱壳而已,甚至不惜焚毁西宫,行事如此狠辣果决。”
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允炆被‘掳’,亦是儿臣计划一环。儿臣知晓,皇孙是那些人可以用来要挟或谈判的重要筹码,他们很可能下手。”
“故而早早安排了可人手暗中保护,本想借此顺藤摸瓜,找到吕氏藏匿之处或揪出更多同党。”
“只可惜……父皇麾下的亲军都尉府动作太快,毛指挥使抢先一步拦截成功,儿臣的人便未现身,以免打草惊蛇,以致未能扩大战果。”
朱元璋听到这里,浓眉一挑,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哦?照你这么说,是咱手下人太能干,坏了你的好事?怪咱咯?”
朱标吓得连连摆手:“儿臣不敢!不敢!父皇明鉴,毛指挥使忠勇可嘉,儿臣绝无此意!”
赶紧找补,“只是……此番打草惊蛇,对方必然更加警惕,后续再想揪出他们的狐狸尾巴,恐怕不太容易了。”
朱元璋也收敛了戏谑,面色沉凝下来,手指敲着桌面:
“按照你的说法,这伙势力,能在皇宫大内布局,动用死士,绝非一日之功,怕是经营许久了。”
“现在关键问题是:吕氏在此中究竟是何身份?是关键人物还是棋子?吕家是否牵扯其中? 还有,这股势力,最终所图为何? 是冲着东宫来的,还是冲着咱朱明的江山?”
朱标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凝重:“回父皇,这些都是未知之谜,目前只是冰山初显一角。”
“此番行动虽未竟全功,但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吕家这条线是明摆着的。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严密监控吕家,看看他们后续有何动静,是否能从中找到线索。”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倾听的马皇后,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打断了父子二人的分析:“重八,标儿……”
朱元璋和朱标同时看向她,只见马皇后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
“你们说……晴丫头之前所说的,关于清韵可能遭遇的血崩之厄,英儿的早夭,乃至……乃至咱的薨逝……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天灾,而是这伙藏在暗处的人……精心策划的人祸?!”
一语惊醒梦中人!
朱元璋和朱标相视一眼,父子二人眼中同时爆发出惊骇之色!
这个推测太过大胆,也太过恐怖!如果真如马皇后所言,那这股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势力,其能量之巨、谋划之深、用心之歹毒,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不仅仅是在争权夺利,而是在系统性地、有预谋地摧毁大明的继承核心!
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良久,朱元璋才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巨浪,沉声道:
“妹子,你的担忧……不无道理。”转向朱标,“标儿,眼下敌暗我明,不宜妄动。就按先前吩咐的,继续彻查清理东宫,务必让东宫上下铁板一块,干净些!”
“既然他们隐于暗处,咱们就见招拆招,以静制动!煌煌大明,朗朗乾坤,咱就不信,这些宵小之辈能永远藏得住!”
马皇后闻言,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担忧。若真如自己所想,那背后的黑手,其势力恐怕已盘根错节,渗透极深。
“重八,”她想起一事,急切地问道,“晴丫头给你的那些后世的史书,你看了没? 里面可曾提到过什么特别的隐秘?”
朱元璋有些尴尬地摇摇头:“政务繁忙,还未来得及细看。”
随即他眼神一亮,“不过妹子提醒的是!或许后世之人,能从更宏观的视角看出些端倪!咱越寻思,越觉得晴丫头说的这些‘历史’,很可能与眼下这伙人脱不了干系!”
走到马皇后身边,握住她微凉的手,安慰道:“妹子,无须过度忧心。至少眼下,咱们已有所警觉。”
“等忙过这阵,咱们便寻个由头,让朱先生再好好给你和标儿检查身体,防患于未然。”
“况且,有英儿和晴丫头这层奇妙的联系,即便真有什么祸事,咱们至少也能提前避祸,不至于像……像那书上写的那般被动。”
提到身体,马皇后担忧的目光又转向趴在榻上的朱标,语气软了下来:“标儿,还……疼吗?”
朱标见母亲心疼,连忙挤出笑容,故作轻松道:“不疼了,娘!父皇和娘教训得是,儿臣皮实着呢!”
话音刚落,朱元璋眼睛一瞪,眉毛又竖了起来:“不疼?看来是咱刚才下手轻了!不疼怎么能长记性!”
“福来!给咱换根更趁手的大家伙来!竟敢算计到父皇母后头上,反了你了还!”说着作势又要撸袖子。
朱标大惊失色,也顾不得“皮实”了,连忙向马皇后求救:“娘!娘!救命哇!儿臣知错了!真知错了!”
坤宁宫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闹腾。不过这次,朱元璋的“大家伙”终究没落下来,被马皇后及时拦住了。
闹过之后,朱元璋看着儿子那副可怜兮兮又强装坚强的模样,忽然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复杂难言的情绪,走到榻边,轻轻拍了拍朱标的肩膀:
“标儿,此次布局,虽非万全,略显稚嫩,甚至弄巧成拙,但……咱心里,其实是欣慰的。”
没说具体欣慰什么,是欣慰儿子终于有了深沉的心机和主动出击的魄力?还是欣慰他在面对潜在威胁时,首先想到的是保护家人和江山?或许兼而有之。
朱标愣住了,抬头看向父亲,从朱元璋那深邃的目光中,似乎读懂了什么,眼眶微微发热。
朱元璋没再多言,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着马皇后嚷嚷道:
“妹子!今晚弄些好的下酒菜!咱今日心里……哼,要好好喝两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