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嚎声终于彻底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寒风刮过树梢的呜咽，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弥漫在小小的石坳周围。月光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枝叶，投下斑驳破碎的光斑，照亮了满地狼藉和二十多具风狼的尸体，勾勒出一幅惨烈而寂静的战后图景。
哪吒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石，大口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汗水、狼血以及脱力后的虚冷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抖。刚才那凝聚了全部精气神、触摸到一丝枪意门槛的一击，几乎抽空了他本就微薄的斗气和精神力，此刻只觉得头脑一阵阵发晕，四肢百骸都酸软无力。
但他那双眼睛，却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恐惧和后怕，只有一种炽热的兴奋和明悟。枪意！他竟然在如此绝境下，凭借一根简陋的树枝，触摸到了枪道的边缘！虽然只是最粗浅的一丝，并且极不稳定，但这无疑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这比收获任何天材地宝都更让他欣喜。
旁边的二郎状态明显好上许多。他依旧保持着警戒的姿态，独眼锐利地扫视着周围黑暗的丛林，确认狼群真的退走，没有杀回马枪的迹象。他呼吸略微有些急促，身上沾满了暗红色的狼血，大多都是敌人的，健硕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如同一头刚刚结束狩猎、稍作休憩的猛兽。除了几道被狼爪划破皮肉的浅伤，他看上去并无大碍，依旧保留着可观的战斗力。
“暂时…安全了。”二郎闷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收回目光，看向瘫坐在地的哪吒，“你，怎么样？”
“还…死不了。”哪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就是有点脱力。这次…多亏你了，二郎。”若非二郎顶住了绝大部分压力，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在战斗中领悟枪意，恐怕早已葬身狼腹。
二郎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走到一具风狼尸体旁，弯腰，徒手抓住狼腿，发力，轻松地将这近百斤重的尸体拖开，清出一小片空地。“休息。它们，短时间不敢回来。”
浓重的血腥味依旧刺鼻，但主要威胁已经解除。短时间内，其他捕食者恐怕也会被这浓烈的杀戮气息所震慑，不敢轻易靠近。
哪吒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努力调整呼吸，尝试运转《混沌青莲圣法》，吸收那稀薄无比的天地灵炁来恢复体力，同时也在脑海中不断回味、巩固着刚才那灵光一闪的枪意。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仿佛抓住了什么，又仿佛随时会溜走，需要极力去感悟和铭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哪吒感觉恢复了一些气力，至少手脚不再发软。他睁开眼，发现二郎正拿着他那柄简陋的匕首，熟练地开始处理地上的风狼尸体。
动作干净利落，剥皮、取核，手法老道得不像个失忆的人，倒像个常年与魔兽打交道的资深猎手。昏暗的光线下，他沉默专注的侧脸，带着一种冰冷的效率感。
“不能浪费。”察觉到哪吒的目光，二郎头也不抬地解释了一句，手中动作不停，很快便取出一颗沾着血污的、指甲盖大小的青色魔核。
哪吒也挣扎着站起身：“我来帮忙。此地不宜久留，尽快处理完离开。”
他强忍着疲惫和恶心感，也找了一具相对完整的风狼尸体，取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开始学着二郎的样子进行处理。他的动作远不如二郎熟练，剥皮时甚至有些笨拙，但好在解剖的原理大致相通，慢慢也上了手。
一时间，寂静的石坳内只剩下利刃切割皮肉、分离骨骼的细微声响。
过程中，哪吒发现，并非每只风狼体内都孕育了魔核。最终，从二十多具尸体中，他们只找到了五颗一级风系魔核，以及三颗更小、能量也更微弱的残次品。显然，魔核的凝聚并非易事。
至于狼皮，大部分都在激烈的战斗中被破坏得不成样子，或被二郎的重拳砸得骨碎皮烂，或被哪吒的指力洞穿，或被树枝“长枪”撕裂。最终只勉强剥下来四张相对完整、品相还算不错的狼皮，虽然上面也难免带有刀口和血污，但处理后应该能值些钱。
看着手中那五颗泛着微弱青光的魔核和四卷沉甸甸、血淋淋的狼皮，哪吒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过程凶险万分，但收获确实远超预期。这些资源，足以支撑他很长一段时间的修炼消耗了。
更重要的是，他怀里的那几株“淬骨草”完好无损。
“差不多了。”哪吒将魔核小心收好，又将狼皮用坚韧的树皮绳捆扎起来。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他有些头晕，必须尽快离开。
二郎点了点头，他将最后一张狼皮捆好，扛在肩上，又主动将哪吒那份也拿了过去，他力量惊人，这点重量仿佛轻若无物。然后，他再次警惕地感知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
“走。我开路。”
两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开了这片血腥的屠场，沿着来时的方向，向着黑森林外围快步走去。
回程的路上，气氛依旧紧张，但或许是因为身上沾染了太多风狼的鲜血和杀戮气息，反而没有其他不开眼的魔兽再来骚扰他们。只有一些夜行的小型生物被他们的脚步声惊动，窸窣着窜入草丛深处。
一路无话，两人都将大部分精力用于赶路和警戒。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林间的黑暗开始逐渐褪去，空气变得清新寒冷，他们终于看到了黑森林的边缘，以及远处蓝晶城那模糊的轮廓。
紧绷了一夜的心弦，至此才终于稍稍放松。
进入相对安全的区域，两人的脚步也放缓下来。哪吒终于忍不住，一边走，一边再次沉浸在对那一丝枪意的回味中。他下意识地折下一根相对笔直的树枝，拿在手中，时而缓慢地比划着直刺的动作，试图找回那种一往无前、心神与“枪”合一的微妙感觉。
但他的动作总是显得有些滞涩，不得要领，远不如昨夜生死关头那般流畅自然。
“不对…感觉不对…”哪吒眉头紧锁，喃喃自语，“形似而神不存…”
“蠢死了！”悟空嘲讽的声音果然如期而至，“你以为枪意是地里的大白菜，随便刨刨就能有？昨天那是被一群野狗逼到墙角，爆肝玩命才灵光一闪！现在安全了，屁压力没有，你还想随手就来？做梦呢！”
哪吒被骂得哑口无言，知道悟空话糙理不糙。意境的领悟，确实需要机缘、压力乃至顿悟，强求不得。
“那该如何巩固？”他虚心求教。
“巩固？简单啊！”悟空嘿嘿一笑，“下次再找一群野狗，把自己往死里逼就行了！”
哪吒：“……” 他就知道这猴子没好话。
“嘿嘿，开玩笑的。”悟空似乎心情不错，难得地多说了几句，“俺老孙虽然不专修枪道，但万法相通。你这丝枪意雏形，核心在一个‘勇’字，一往无前，舍我其谁。平时练，就要练出这股子劲儿！别软绵绵的像个大姑娘绣花！把你当初烧东海、抽龙筋的那股混不吝的劲儿拿出来！就算手里是根稻草，也要捅出个窟窿来的气势！”
“再者，你这身体太废，根本跟不上你的意识。空有意，无力支撑，也是白搭。所以，练！往死里练！练到肌肉有了记忆，练到出枪成本能！到时候，意随心动，枪随意走，才算摸到点边儿！”
悟空的话如同晨钟暮鼓，点醒了哪吒。没错，意境需要感悟，但也需要千锤百炼的实战和基础来支撑！尤其是他现在这具身体，太弱了！
他收起树枝，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未来的修炼方向，更加清晰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前行的二郎，忽然又闷闷地开口，再次提及了他对武器的见解：“枪，长。林子里，碍事。”
他比划了一下长枪在树木间挥舞格挡的不便，又拍了拍腰间的匕首：“短的，好藏，快。”
经过昨夜一战，他似乎更坚定了对短兵器的偏好。
哪吒闻言，笑了笑，道：“兵器之道，各有千秋。长枪利于战阵冲锋，开阔地带威力无穷。匕首短刃利于近身搏杀、潜行暗袭。重要的是用兵器的人，而非兵器本身。若技艺臻至化境，草木竹石皆可为枪，亦可为匕。”
他顿了顿，看着二郎那双专注听着的异色瞳孔，补充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在某些特定环境下，短兵确有其优势。待日后材料充足，定为你打造一柄神兵匕首。”
二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听到“神兵匕首”几个字，独眼中还是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期待光芒。
天色越来越亮，蓝晶城高大的城门已经清晰可见。城门口已经有早起的农夫和小贩开始排队等候入城。
哪吒和二郎在城外一条小溪边稍微清洗了一下脸上和手上的血污，整理了一下破损染血的衣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神。但那四张血淋淋的狼皮和身上难以完全洗去的血腥气，还是引得周围早起的人们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两人对此浑不在意，扛着收获，随着人流进入了蓝晶城。
回到偏院时，朝阳刚刚完全升起，金黄色的光芒洒满小院。
小薇早已起身，正在打扫庭院，看到两人这般狼狈不堪、浑身血污地回来，吓得小脸煞白，惊呼着跑过来：“少爷！二郎！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遇到强盗了吗？受伤没有？”她急得眼圈都红了，围着两人上下打量。
“没事，遇到几头野狼而已，已经解决了。”哪吒轻描淡写地安慰道，将肩上扛着的狼皮放下，“小薇，把这些狼皮处理一下，皮子硝制好，应该能卖些钱。再去烧些热水，我们需要清洗一下。”
小薇看到那几张狰狞的狼皮，又是一阵惊呼，但见哪吒和二郎确实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这才稍稍安心，连忙点头，吃力地拖着狼皮去处理了。
哪吒将怀里的五颗魔核和那几株用油纸小心包裹的淬骨草取出，放在屋内桌上。青色的魔核在晨光下闪烁着微弱而纯净的光芒，蕴含着不错的能量。而那几株淬骨草，经过一夜颠簸，依旧保持着活性，灰绿色的叶片上的银色纹路清晰可见。
看着这些用命拼回来的收获，哪吒心中充满了踏实感。
有了这些资源，他的修炼速度必将大大加快！尤其是那几株淬骨草，正好能用于下一步的肉身淬炼。
他小心地将魔核和淬骨草收好，准备稍作休整后，便开始着手利用它们。
这一次黑森林之行，虽然险死还生，但收获之丰，远超预期。不仅得到了实实在在的修炼资源，更领悟了一丝珍贵的枪意雏形，明确了未来的修炼方向。
洗净一身血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哪吒站在院中，感受着体内缓缓恢复的力气和那丝若有若无的枪意感悟，目光投向远方。
凯斯的威胁并未解除，年终大比日益临近，重炼法宝之路漫长，自身实力仍需急速提升……
挑战依旧众多，但此刻的哪吒，信心却前所未有的充足。
路在脚下，一步步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