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刚走，手机还停在通话结束的界面，苏然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最后停在一个名字上——张峰。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熟悉的大嗓门：“哟，稀客啊！我还以为你发财了就忘了兄弟。”
“没发财，快饿死了。”苏然靠在椅背上，语气难得认真，“但我有个活儿，非你不可。”
“嚯？”张峰乐了，“上次你说‘非我不可’，是让我帮你搬宿舍，结果你连泡面都拿不出一包。这次又想干嘛？直播翻跟头？”
“比那难。”苏然打开投影，把“心灵剧场V1.0”的文档调出来，对着摄像头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我要搞一场魔术，但不是那种变鸽子、锯人盒子的老套路。我要让观众用‘念头’帮我开锁，用善意启动机关。”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你抽了？”张峰说。
“我没开玩笑。”苏然把箱子草图放大，“这玩意儿要密封，锁由外部电磁系统控制，只有当某个观众心里持续想着‘我想帮你’超过三秒，锁才会解。我还要在里面完成一套动作，配合灯光、音效，最后把老粉的心里话放成无声视频收尾。”
“……你这哪是直播，你是想考物理系研究生吧？”张峰啧了一声，“而且你说的‘念头’，靠什么检测？脑电波仪租得起吗？”
“这个你别管。”苏然顿了顿，“关键是表演部分。我不懂舞台机关，不懂魔术手法，更不懂怎么让观众觉得‘哇，真神了’而不是‘哦，ppt播放’。我需要有人教我。”
张峰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行啊，你终于不满足于念弹幕装先知了。”
“我是认真的。”苏然看着桌上那堆画了一半的结构图，“林悦跑了供应商，你得帮我找懂行的人。不然这梦还没开始，就在箱子里憋死了。”
“得，听出你是真急了。”张峰声音沉了些，“你等我半小时。”
挂了电话，苏然没动，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刚才那通话说得轻松，可他知道，张峰要是不掺和进来，这事八成得黄。他自己能读心，能感知情绪起伏，可这些能力没法直接变成一场让人屏住呼吸的演出。
二十分钟后，手机震动。
张峰发来一段语音：“搞定。我哥们儿王叔，干了十年舞台幻术设计，给几个大综艺做过机关装置。脾气臭，话少，但手艺没得挑。他不信什么‘念头开锁’，说是玄学骗流量，但答应先来看一眼方案，免费指导三次，条件是你得让他亲手验道具。”
紧接着，一张简历甩了过来。
苏然点开，照片上是个板寸头中年男人，眼神锐利，像能看穿纸板背后的夹层。履历一栏写着“曾参与《幻境之夜》全国巡演机关总控”“2019年魔术协会技术金奖”。
他正看得入神，张峰又发来一条文字：“他说，要是你这‘心念触发’纯属瞎编，当场拆台走人。你要敢糊弄人，以后别叫我哥。”
苏然回了个“收到”，顺手把“张峰推荐·优先对接”标在供应商清单最上方。
半小时后，张峰本人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两杯奶茶，肩上搭着件旧夹克，风尘仆仆。
“跑了一圈。”他把奶茶塞进苏然手里，“王叔下午三点到，先看方案，再谈细节。我跟他说你不是骗子，就是脑子有点飘，但他非得亲眼看看那个‘念头锁’是不是真能感应人心。”
“我没说它能感应人心。”苏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我说的是，系统会筛选出符合条件的心理信号，再触发外部电路。”
“那你可别在王叔面前说‘系统’。”张峰一屁股坐下，环顾四周，“这屋还是老样子，乱得像被劫过。不过……”他目光落在角落那个半成品箱子框架上，“这玩意儿还真在做？”
“做了三天，胶水粘的。”苏然苦笑，“林悦说少个缓冲垫，我补上了；按钮改到右手边，也调了。可里面怎么布线，灯怎么同步亮，门怎么做到既密闭又不会真把我锁死……我全靠猜。”
张峰站起身，走过去敲了敲箱体，发出空响。“材料太轻，隔音差，稍微有点动静外面都能听见。而且这锁扣，市面买的电磁锁反应慢，万一观众念头到了，锁没解，你不尴尬？”
“所以我才找你。”苏然放下杯子，“我不怕难，就怕自己不知道哪里不懂。现在有你和王叔，至少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瞎捣鼓。”
张峰回头看他一眼，忽然笑了：“你还记得大四那年，你非要办校园魔术大赛，结果租的箱子被人偷了底板，表演悬浮术时差点摔断腰？”
“记得。”苏然挠头，“你连夜骑车去二手市场淘了个替代品，还帮我焊了加固架。”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人不怕丢脸，就怕梦想塌了。”张峰拍了下箱子，“现在你搞的这个，比当年那场破比赛大多了。既然你敢想，我就敢帮你把它立起来。”
正说着，手机响了。
是王叔发来的消息：“地址收到了。顺便问一句，你说的‘心理信号触发机制’，有实测数据吗？还是纯概念？”
苏然看了眼，转给张峰。
张峰瞥了一眼，回得干脆：“有测试记录，情绪波动与设备响应延迟在0.3秒内，稳定性87%。具体数据见面聊。”
苏然愣住：“你什么时候看的我后台？”
“上周你直播爆火那晚，我蹲你直播间看了三个小时。”张峰咧嘴，“你以为我光是喝彩？我还在记节奏点。哪段观众情绪炸了，哪段冷场，我都标出来了。你这‘读心’不是瞎蒙，是有规律的。”
苏然怔住。
他一直以为张峰只是个捧场的朋友，没想到对方早就默默盯住了他的每一步。
“所以啊。”张峰把手机扔还给他，“别总觉得自己孤军奋战。你往前冲，我们自然跟上来。现在问题是——”他指了指箱子，“这玩意儿，你能从里面打开吗？”
苏然一僵。
又是这个问题。
林悦问过，现在张峰也问了。
他摇头：“不能。设计时没加内部手动开关，怕影响密封性。”
“傻了吧你！”张峰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命重要还是效果重要？待会王叔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加双保险！外面能开，里面也得能自救！不然你进去那一刻，我和林悦就得报警！”
苏然张了张嘴，没反驳。
他知道，自己太想追求完美，反而忽略了最基本的底线——安全。
“行。”他点头，“加内部解锁装置，手动+应急按钮，藏在不起眼的地方。”
“这就对了。”张峰重新坐下，顺手拉开背包，掏出一叠打印纸，“这是我整理的近半年大型魔术事故案例，三十起，八成出在机关故障或逃生通道失效。你这场直播要是真火了，千万人看着，一旦出事，舆论能把你埋了。”
苏然接过资料，一页页翻看。
某一页上，红笔圈出一行字：“演员被困密室超十分钟，直播画面中断，平台封禁三个月。”
他喉咙发紧。
原来他害怕的从来不是失败，而是牵连别人。
“所以。”张峰语气放缓，“别一个人扛。王叔来了，咱们一起改方案。你负责‘心’，我负责‘人’，他负责‘技’。三个人，总比一个人离地三尺稳当。”
话音未落，门铃响了。
苏然起身去开门，手搭上门把时，回头看了一眼张峰。
“待会儿……别说我有系统。”
“废话。”张峰翻白眼，“我又不傻。我说你是靠数据分析预测观众心理，王叔爱信不信，反正效果是真的就行。”
苏然笑了，转身开门。
门外站着个身材精瘦的男人，寸头，穿着工装裤，手里拎着一个金属工具箱，眼神扫过房间，最后落在那个半成品箱子上。
“就是这玩意儿？”他声音低沉，“让我看看你怎么用‘心’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