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边缘的褶皱还在微微起伏，像是有东西在下面爬行。苏然的手指还搭在护盾的边界上，那层薄膜比刚才更冷了，贴着皮肤像一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玻璃。
他没动，眼睛也没眨。
镜头前的笑容还挂着，只是角度稍微僵了一瞬。弹幕还在滚动，有人问：“主播你刚刚是不是抖了一下？”
“空调风太大。”苏然随口接了一句，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佩服，“我家这老房子，地板年久失修，老鼠打洞都不稀奇。”
话音未落，脚边的地毯猛地一拱，一道银光从缝隙里弹出，直冲他的胸口。
护盾瞬间亮起，透明的屏障泛起一圈波纹，像水面被砸进一颗石子。金属飞镖撞在上面，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歪斜着掉进桌底，卡在电线堆里。
直播间安静了半秒。
随即弹幕炸开——
“我靠！刚才是不是有东西飞过去了？”
“特效吗？这也太真实了吧！”
“楼上别闹，那是真镖！我截图了，反光轨迹都能看出来！”
苏然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压住心跳的节奏。他低头看了眼桌底，又抬头对着镜头咧嘴一笑：“家人们，刚才那个……咱们先不拆穿，留个悬念，待会儿揭晓答案。”
他故意把语气说得像在玩梗，可右手已经悄悄滑到键盘下方，按住了紧急断网键。只要信号再乱一秒，他就直接切断直播。
耳内通讯器忽然传来一阵极低的电流声，接着是张峰的声音：“别关，让系统继续记录数据，我这边能抓到攻击频率。”
“你还在线？”苏然不动声色地回应，声音压得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
“我一直挂着监听。”张峰顿了顿，“那镖带信号追踪涂层，别用手碰。护盾能量消耗正常，静止状态每分钟31点，刚才那一击耗了870点，算合理。”
“意思是还能再来几下？”
“理论上可以，但我不建议你真想试试。”
苏然没回话，目光扫过地面。地毯已经被掀开一角，露出底下浅灰色的水泥地，裂缝整齐，不像自然破损，倒像是被人用工具精准切开的。
他慢慢抬起脚，把桌底的飞镖往更深的地方踢了踢，遮在一堆耳机线后面。
“刚才那一下，”他重新面对镜头，语气轻松，“如果我说是隔壁装修震松了墙皮，掉下来一块铁片，你们信不信？”
弹幕立刻刷起一排“不信”。
“主播你演技浮夸了啊。”
“你手都在抖，装什么淡定。”
“楼上的说对了，你右手指头刚才抽了一下！”
苏然低头一看，果然指尖有点发麻。护盾虽然挡下了攻击，但冲击力还是传到了神经末梢，像被橡皮筋狠狠弹了一下。
他索性把手举起来晃了晃：“职业病，直播太久，腱鞘炎犯了。今天必须提醒大家，久坐伤身，记得站起来活动。”
说着，他真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顺便借机扫视房间角落。窗帘没动，门锁完好，窗户密封条也没被破坏。对方是从地下进来的，而且只用了这一招，没继续跟进。
试探。
绝对是试探。
“张峰，”他在心里默念，“你说他们会不会以为我没发现是冲着我来的？”
“不会。”张峰的声音又响起，“这种组织做事讲究效率，第一击没命中，接下来要么撤，要么升级手段。你等会儿可能会听到更大的动静。”
“比如？”
“比如整块地板塌了，或者天花板砸下来。”
“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我只是让你保持清醒。”张峰停顿两秒，“另外，我刚截到了一个微弱信号源，持续三秒就消失了，位置在楼下三层，可能是遥控触发装置。暂时没法定位具体房间。”
苏然点点头，重新坐下。护盾依旧贴在身上，凉意顺着脊背往上爬。他现在就像穿了件不会脱的雨衣，外面下不下雨都不知道，但衣服一直湿着。
他打开直播间礼物榜单看了一眼。情绪值正在缓慢上升，刚才那一击带来的惊吓和好奇，让观众互动量涨了三成。
“挺好，”他低声说，“挨一镖还能涨业绩。”
弹幕突然刷出一条新消息：“主播，你背后！”
苏然猛地回头。
什么都没有。
但他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丝异样——电脑屏幕右下角，系统提示栏闪过一行小字：【检测到高频震动，来源：东南角墙体】
他不动声色地转回来，手指在桌下轻轻点了两下，示意张峰他看到了。
“不是墙体，”张峰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是钻头。微型定向钻孔设备，正在穿透承重墙。速度很慢，每分钟不到两厘米，但他们不是想进来，是在布线。”
“布什么？”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网线。”
苏然盯着东南角那面墙，墙上挂着一幅廉价打印的风景画，画框边缘有一道细小的裂痕，正随着某种节奏轻微震颤。
他忽然笑了。
“家人们，”他提高音量，“我们来做个小游戏。我数三下，你们猜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答对的抽奖送火箭。”
弹幕瞬间热闹起来。
“停电？”
“断网？”
“天花板掉人？”
“主播突然唱歌？”
苏然竖起一根手指：“三。”
墙缝里喷出一股灰白色粉末，弥漫在空气中。
他早有准备，屏住呼吸，同时护盾自动扩展，形成一层薄薄的过滤膜，贴在口鼻前方。粉末撞在上面，像撞上无形墙壁，纷纷滑落。
“二。”
地面再次震动，这次是从椅子下方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井道里上升。
“一。”
头顶的日光灯闪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苏然拍了下手：“恭喜全员，全答错了。正确答案是——啥也没发生。”
弹幕笑成一片。
“主播你耍赖！”
“明明有灰冒出来！”
“我看到灯闪了！”
“这叫心理战，懂不懂？”苏然耸肩，“真正的高手，出手不留痕。”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绷得更紧。那些粉末他认识，是某种惰性催化剂，单独无害，但如果和空气中的特定气体混合，能在十分钟内生成强腐蚀性雾气。
对方不是想杀他。
是想把他逼出去。
只要他离开这个房间，进入公共区域，护盾能耗会因环境干扰急剧上升，情绪值撑不了多久。到时候，他就是活靶子。
“张峰，”他低声问，“你能干扰他们的信号吗？”
“已经在试。但这帮人用的是跳频脉冲，每次只发一帧指令，抓不住尾巴。”
“那就让他们发。”
“你有计划？”
“有。”苏然看着摄像头，忽然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待会儿我要假装扛不住了，收拾东西‘逃命’。但他们要是真以为我跑了，就得尝尝什么叫请君入瓮。”
“你疯了？这是陷阱！”
“我知道。”苏然笑了笑，“所以我才要钻进去看看，到底是谁设的局。”
他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杂物，动作刻意放慢，一边收拾一边对着镜头说：“今天就播到这儿吧，家里有点状况，我得去物业反映一下。”
弹幕立刻刷起“别走”“还没解密呢”“是不是出事了”。
苏然摆摆手：“没事，就是漏水。明天同一时间，咱们继续。”
他拿起手机，塞进裤兜，顺手把桌底的飞镖也收了进去。护盾依旧开着，能量条显示还剩九成。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回头看了一眼镜头。
“对了。”他说，“下次谁再往我家地板里塞暗器，记得挑个钝点的。太尖的容易伤人。”
说完，他拧开门把手。
门外走廊空无一人。
但他知道，有人正在某个角落，盯着这里的动静。
他迈出一步，又退回来，顺手把门虚掩上，留下一道五厘米的缝隙。
然后蹲下身，在门框底部轻轻划了一道指甲印。
这是他和张峰约好的标记——**门被打开过，但人没真正离开**。
他重新坐回椅子，摘下耳机，对着镜头眨了眨眼。
“刚才那出戏，”他说，“演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