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悦宁是被时域哄回家的。
时域说他不恨柳悦宁,本意是不想让她继续愧疚下去,也不想看着柳悦宁继续哭,她哭的眼睛都肿了,她的眼泪对于时域来说是一场下在心里的酸雨,侵蚀着心里的每一寸土壤。
可惜弄巧成拙,他不恨她,柳悦宁哭的反而更厉害了。
时域心疼的要死,他死死的抱着柳悦宁,不断低声安慰,带着一些乞求“别哭了,不哭了好不好?”
别这样惩罚他。
柳悦宁哭的喘不上气,她整张脸埋在时域的怀里,声音又闷又粘,抽抽噎噎的说“时域……你是不是傻……”
你怎么能不恨我呢?
听着柳悦宁的话,时域心中一阵酸涩,他松开柳悦宁,低下头,看着她哭的跟花猫似的脸,软了神色,眉目柔和,不似平日里的那般冷寂,他伸手擦着柳悦宁脸上咸涩的泪水,轻声细哄道“嗯,我好傻……”
“别哭了,先上车,让我送你回家,等下被人看见不好”
柳悦宁刚分手,现在这个状态和样子,被拍到和他在一起,影响不好,虽然他并不在乎这些影响可能对自己带来的麻烦,可是他不能不去在乎柳悦宁的。
她自出道以来一直流量不断,争议不断,所以身边也总是狗仔不断,时域看了看周围,现在停车场没什么人,他们站在的位置又相对比较偏僻,光线也偏暗,但也不能确保附近完全没有人。
“不、不、回家……”
听到回家这两个字,柳悦宁哭的昏昏沉沉的大脑下意识的做出抗拒,人也下意识的挣扎起来。
她不要回家,不要见到陈秀,她讨厌她,她再也不要和陈秀说话了。
她为什么总要说伤害她的话?
“好,不回家,我们不回家”
见柳悦宁抗拒,时域连忙重新抱住柳悦宁将她所有的挣扎束缚进怀里。
听见不回家,柳悦宁安静了下,也不再抗拒,时域松了口气,他低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柳悦宁的耳廓上,让她觉得痒痒的“那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我不知道……”
柳悦宁迷茫,双眼黯淡,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她以为陈秀是她的依靠,是家,可是现在这个家,也让她痛苦。
她这才茫然的发现,原来回了渝城,她也是还是没有家的,也是没有归属的。
陈秀那些难堪的言辞像是一把刀,逼着她无家可归。
看着柳悦宁落寞的样子,时域眼底然染上心疼情绪,他低声道“既然不知道去哪里,那么……跟我走吧”
在说出这话的时候,时域的心下意识的紧缩起来,他害怕柳悦宁不愿意。
害怕她不愿意跟自己走。
没想到柳悦宁居然答应了,她默默掉着眼泪点了点头,时域微怔,有些不太敢相信,紧接着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却被他很好的克制。
按压下心底的喜悦,时域带着柳悦宁上了车,柳悦宁坐在后座,时域给她开了窗户,怕她等下头晕想吐。
柳悦宁上了车后,也一直在哭,她的委屈太多,情绪也太多,怎么宣泄都不够,时域总是时不时的通过后视镜观察着柳悦宁的情况。
车上的半包纸都被柳悦宁哭没了,隔了一会儿,柳悦宁没了动静,等时域再往后看,柳悦宁已经倒在后座上睡着了,那张挂满泪痕的脸上宁静了下来。
时域出神的看了很久,直到后面响起鸣笛声,时域才发觉已经绿灯了。
时域将柳悦宁带回了自己在渝城的一处私产,期间时母给时域打了一通电话,时域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后座上的柳悦宁,然后接了起来。
“时域啊,这都多晚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啊,我还给你做了夜宵呢”
时域听着时母的话,淡声道“不用了,妈,我今晚不回来了”
“怎么不回来了呢?”时母不满。
自从时域上了大学后,他们母子就一直聚少离多的,就算平日里给时域打电话,但时域忙,对她也没什么多余的话说,所以母子也聊得少。
时域每一次回渝城,时母都挺开心的,也很珍惜。
却不曾想,时域今晚不回来。
“嗯”时域一边开着车,一边面不改色的搪塞道“公司临时有些事需要处理”
时母安静了一下,失望道“行吧,那你忙你的,别熬得太晚了”
“嗯”
说完话,时域便立马挂了电话。
车子到了时域的私人别墅前停下,他下车,打开后车座的门将柳悦宁从车里抱出来时,他顿了一下,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好轻……
虽然时间有些久远,但是时域还记得,那时候和柳悦宁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没有这么轻。
可是现在怀里的人,轻的像是羽毛,时域的目光晦涩难明的落在柳悦宁巴掌大的小脸上,心里泛起一股无法言喻的酸楚,竟让他酸了鼻子,有些想哭。
他从来都是不是这样感性的人,只是遇到柳悦宁后,他的情绪总是能够很灵敏的围着她转,这是他古板性格里此生唯一的灵活。
什么理智、冷静,统统都像被封印了一样。
于是早在很久很久的时候时域明白,如果离开柳悦宁,那么他剩下的余生里都是沉寂的。
所能感知到的情绪也只是平淡的调动。
时域抱紧柳悦宁,敛去心中此刻复杂波动的情绪,进了屋。
上了二楼,时域打开一间客房,小心翼翼的将柳悦宁放在床上,他伸出手将她脸上的头发都拨到耳后,然后坐在床边,静静的注视着她的模样。
闭着眼的柳悦宁很安静,面容乖巧的像是一个睡美人,时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近距离的看过柳悦宁了,也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看着她的睡颜。
记得读书的时候,只要捧着课本学习久了,柳悦宁就会打瞌睡,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脸朝着他。
等他一转头,就能看到少女睡的香甜的脸,然后整颗心都乱了,脑子里解题的思路也变得乱七八糟……
想到这些,时域无声的笑了笑。
只是现在四周安静,看着柳悦宁双颊酡红的睡颜时,除了内心的悸动和满足外,他很难去忽视一件事。
一件从在酒吧看到柳悦宁醉醺醺的样子时,就极力忽视的事。
那就是——她的痛苦。
他不是不在乎柳悦宁的痛苦,只是……痛苦的根源源于爱。
柳悦宁借酒消愁,喝的烂醉的背后,隐藏的是她对于另一个人男人无法割舍,浓烈情深的爱意。
所以时域不愿意去探究,他极力的去忽视,可现在看着柳悦宁酡红的双颊,回想起她在酒吧走廊里那副烂醉的模样时,他所想忽略的事实还是清晰的浮现了出来——柳悦宁爱秦樾。
是的,秦樾,而不是陆青言。
“秦樾”这两个字无比清晰的盘旋在时域的脑海里。
空气骤然变得稀薄,只要一想起这个男人,时域就忍不住的胸闷,而被胸闷气短包裹着的是一种浓烈的嫉恨。
时域忍不住的伸手将胸前的领带扯松了些,他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想到那年他站在黄桷树下看着柳悦宁坐上那年昂贵的劳斯莱斯,车子开出老旧的筒子楼时,他透过半降的车窗看到了坐在后座的秦樾。
秦樾微微侧眸,只是很轻的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不带任何情绪,并没将他放在心上,对于他来说,他只是一个构不成危险的人。
所以他不必在乎,他全身心牵挂的都是一旁哭的眼红的少女,在意的是怎么样才能让少年在少女的心里彻底抹去痕迹。
而这一幕的回忆成了时域经久不变的噩梦。
“……”
没事,秦樾要结婚了,他们分手了不是吗?
时域的目光重新落回柳悦宁的脸上,暗自在心里庆幸,还好柳悦宁离开了秦樾。
知道秦樾要订婚,是和柳悦宁在浙城重逢没多久,那时时域就忍不住的想,如果秦樾要结婚了,那么柳悦宁怎么办?
他无法给柳悦宁一个名分,难道还要继续让柳悦宁跟在身边,成为一个情妇吗?
只要一想到这些,时域就忍不住的生气。
他害怕秦樾逼着柳悦宁成为一个道德败坏的人,更害怕柳悦宁愿意。
于是他忍不住的返回横店找柳悦宁,明明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可他就是想问问,问问柳悦宁该怎么?问问她是否愿意。
可得到了却是柳悦宁已经杀青了的消息,而渝城这边的公司有项目还需要他处理,于是他只好先返回渝城,却没想到在渝城与柳悦宁再一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