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主刊论文的发表,如同在学术界这片深湖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层层扩散,其影响远超乔琳最初的预期。除了雪片般飞来的会议邀请和合作问询,一些更具实质性的机遇,也开始悄然浮现。
最先找上门的是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的重点项目评审组。他们主动联系了吴院士和乔琳,表示对她论文中所开辟的新方向“高度关注”,并暗示如果她能牵头组织团队,围绕该方向进行更系统、更深入的研究,申请下一年度的重点类项目,“将会极具竞争力”。这意味着潜在的、数百万级别的科研经费支持,以及国家级平台更大力度的资源倾斜。
几乎同时,几所国内顶尖高校的物理学院院长或系主任,也通过各种渠道递来了橄榄枝,言辞恳切地邀请她毕业后前去任教,并承诺提供“极具吸引力”的启动资金、实验室空间和招生名额,甚至直接提及“青年千人”或类似人才计划的快速通道。
这些邀请,代表着学术生涯的另一条路径——独立领导课题组,成为学术带头人。诱惑是巨大的。
乔琳仔细阅读着每一封邮件,聆听着每一次通话,体内青莲本源平稳流转,帮助她过滤掉那些因赞誉和诱惑而可能产生的浮躁,保持着内心的冷静与明晰。
她没有立刻回复任何一方,而是带着这些信息,再次走进了吴院士的办公室。
吴院士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来。他听完乔琳的陈述,并未直接给出建议,而是反问:“你怎么想?”
乔琳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基金委的重点项目,机会难得,能极大推动这个方向的进展。但牵头申请,需要组建团队,协调各方,会占用大量科研时间。至于教职……”她顿了顿,目光坦诚,“我热爱科研,享受探索未知的过程。但目前,我觉得自己还处于知识快速积累和创造力勃发的阶段,更渴望专注于前沿问题的突破。独立领导一个课题组,需要平衡研究、管理、教学等多重任务,我担心这会分散我的精力。”
她的分析清晰而务实,完全基于对自身现状和未来规划的清醒认知。
吴院士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最欣赏乔琳的,除了她的天赋,便是这份远超年龄的沉稳和自知。
“你的考虑很实际。”吴院士缓缓道,“基金委那边,可以接下来。这不代表你要立刻独立,我们可以以团队名义申请,你作为实际核心和主要完成人,我和中心会提供全力支持。这样既能抓住资源,又能让你继续专注于核心研究。至于教职,”他顿了顿,“不必急于一时。你在中心做出的成绩,远比一个匆忙接受的教职头衔更有分量。等你觉得自己真正准备好了,积累了足够分量的工作,届时的选择会更多,平台也会更高。”
这番话,与乔琳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她感到一阵轻松:“我明白了,谢谢吴老师。”
“嗯。把握好节奏,不必被外界的喧嚣打乱自己的步伐。”吴院士最后提点道。
带着明确的方向,乔琳开始着手准备重点项目的申请预案,同时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手头的几个研究课题。生活依旧忙碌,但她心无旁骛。
在这期间,她与许妍通了一次较长的电话。许妍兴奋地分享着她作为正式记者独立策划的第一个系列报道获得的成功,言语间充满了成就感。她也关心着姐姐面对的“甜蜜烦恼”。
“姐,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有什么感觉?”许妍在电话那头笑嘻嘻地问。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乔琳语气平和,“该做的研究一样要做,该吃的饭一顿也不能少。”她甚至开玩笑地补充了一句,“就是食堂阿姨最近给我打菜分量好像更足了。”
许妍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她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姐,说真的,我很佩服你。不管外面怎么夸,你好像永远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一点都不飘。”
乔琳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莞尔。或许,这就是经历了两世沉浮,体内又有着必须沉静内求的青莲本源后,她所淬炼出的最核心的特质。
周末,她照例去医院看望父亲。乔建斌的状态维持得不错,甚至能在王亚珍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在病房里走上几步。看到乔琳,他浑浊的眼中会闪现一丝微光,努力地想扯出一个笑容。王亚珍则忙前忙后,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和满足。
乔琳依旧平静地为他们处理一些琐事,进行例行的按摩。离开时,她会留下足够的生活费。彼此之间,维持着一种客气而疏离,却又奇异地达到平衡的关系。
从医院出来,冬日的阳光带着暖意。乔琳漫步在街上,感受着体内青莲本源那温润而持续的滋养。它能优化她的身体,澄澈她的心神,却无法直接替她做出选择。所有关于未来的决策,仍需她凭借自身的智慧去判断,去权衡。
涟漪深处,是更广阔的海洋,也潜藏着未知的暗流。
但她知道,只要根植于自身,保持清醒,稳步前行,便能乘风破浪,抵达想去的地方。她抬头,望了望湛蓝如洗的天空,步伐沉稳地向着基础科学中心的方向走去。那里,有她未完成的计算,有待验证的猜想,有属于她的、充满挑战与无限可能的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