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的甜香仿佛还萦绕在梦境边缘，乔琳是在一阵极轻微的响动中醒来的。窗外天光未大亮，只是蒙蒙的灰蓝色。她睡眠素来警醒，尤其是在自身领域内出现陌生动静时。她无声地坐起，侧耳倾听，那声音来自客厅，是刻意放轻的、杯碟相碰的瓷实声响，伴随着水流和燃气灶被点燃的短促“咔哒”声。
是周正。
她这才完全清醒，记起他昨晚留宿了。不同于上次旅行时的酒店标间，这是在完全属于她的空间里，第一次有另一个人共度夜晚，并在黎明时分先于她侵入了厨房——这个她平日里使用频率并不高的、近乎象征性的空间。
她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在床上静坐了片刻。体内的青莲本源流转平和，并未因这清晨的“闯入”而有任何躁动，反而像是在适应着这空间里多出来的一份安稳的生人气息。她披上外衣，悄声走到卧室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隙。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温柔地铺洒开。周正背对着她，站在灶台前，身上还是昨晚那身居家的棉质衣物，头发有些微乱，背影却显得挺拔而专注。他正用一个小锅热着牛奶，另一边的电饭煲盖子上的小孔正冒出缕缕白色蒸汽，带着米粥特有的清淡香气，悄然驱散了昨夜残留的茶香与桂花甜腻。
乔琳有些怔然。她习惯于清晨的寂静与独处，习惯于用一杯温水或简单的食堂早餐开启一天。眼前这幅景象，烟火气十足，带着一种她未曾体验过的、属于“家”的寻常温暖，突兀而又自然地镶嵌进了她冷色调的生活图景里。
他似乎有所察觉，关掉火，转过身，正好对上她从门缝里望过来的目光。他脸上没有丝毫被“抓包”的尴尬，只有一点温和的笑意：“吵醒你了？”
“没有。”乔琳推开门走出来，客厅里温暖的空气包裹住她，“习惯这个时间醒。”
“粥快好了，牛奶也热了。我看了下你的冰箱，只有鸡蛋和几颗青菜。”他语气自然，仿佛打理这一切是他的分内之事，“煎蛋吃吗？还是水煮？”
“……煎吧。”乔琳选择了更富油香的做法。她看着周正熟练地洗锅，倒油，打蛋，蛋液滑入热油中发出“滋啦”一声轻响，诱人的焦香瞬间弥散。他做这些动作流畅而稳定，没有丝毫手忙脚乱，像是在自己的地盘一样从容。
“你好像很擅长这个。”她靠在厨房门框上，陈述道。
周正将煎得边缘焦黄、内里流心的蛋盛到盘子里，随口道：“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自己不动手就得吃快餐，久了就会了。后来发现，做饭能让人静下来。”
粥也好了。他盛了两碗晾着，简单的白米粥，米粒开花，稠度适中。又将热好的牛奶倒入玻璃杯，连同煎蛋一起端到小小的餐桌上。
“吃饭。”他拉开椅子，示意她。
两人相对坐下，窗外天色又亮了几分，晨曦透过窗纱，为这简陋的一餐镀上了一层柔光。乔琳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温度恰到好处，米香纯粹。煎蛋的火候也完美，蛋液流淌，混合着焦脆的边，口感丰富。这是远比食堂或外面餐馆更贴合胃口的味道。
她安静地吃着，感受着食物带来的妥帖慰藉。青莲本源在她体内安静运转，似乎也对这顿由他人精心准备的、充满暖意的早餐格外受用，滋养之力都显得更加温顺柔和。
“今天有什么安排？”周正问。
“去所里，有几个数据要处理。下午约了孙薇讨论她模型的进展。”
他点点头：“我上午回趟住处，下午可能去图书馆。晚上……”
他顿了顿，看向她：“晚上我不过来了，你好好休息。”
他没有试图理所当然地占据她所有的私人时间，甚至连这留宿后的第二天晚上，都主动划出了界限。这份分寸感，让乔琳心中最后一丝因领域被侵入而产生的微妙不适也消散了。
“好。”她应道。
早餐在安静却并不沉闷的氛围中结束。周正自然地收拾了碗筷，清洗干净，放回原处，如同他来时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狼藉。
离开时，晨曦已然大盛，金黄色的光芒铺满了楼道。两人在门口道别，一个走向电梯，一个转身回屋拿包，动作自然，仿佛这样的清晨已经重复了许多次。
乔琳关上门，公寓里恢复了寂静，只有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粥米香气和煎蛋的油香，证明着刚才那一个多小时的真实。她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被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厨房，心中那片被冰封的领域，似乎又在不知不觉中，融化了一角。
晨光熹微，不仅照亮了房间，也似乎照进了某些以往不曾被触及的角落。这种被另一个人以不打扰的方式细心照料的感觉，陌生，却并不令人讨厌。甚至，有点……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