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还在大厅里回荡,有人喊了一声“老夫子”,声音不大,但全场都安静了一瞬。他站在讲台前没动,手里还握着麦克风,镜片上反着灯光,看不清眼神。
台下的人陆续起身,有人边走边低头看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条消息推送。后排几个年轻人围在一起讨论,话里带着“太狠了”“说到点子上了”这类词。主持人第三次跑上来,递了瓶水,又指了指侧门,意思是后台有人等着采访。
他点点头,把麦克风放回支架,抬脚往台侧走。西装袖口有点皱,他自己没注意,但镜头拍到了。
刚走到后台走廊,一群人就围了上来。记者举着录音笔和相机,问题一个接一个。
“您刚才提到‘不让任何人无声无息地离开’,这是在批评公司过去的管理方式吗?”
“AI系统记录老人回忆那段很打动人,但会不会涉及隐私泄露风险?责任谁来承担?”
“有同行说您的演讲是作秀,用情感绑架技术讨论,您怎么回应?”
摄像机的灯全对着他,空气一下子变得闷。他没急着回答,而是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眼镜布,慢悠悠擦了擦镜片。这个动作让现场安静了几秒。
金手指在这时启动了。视野右下角闪过一行小字:【识别提问者身份——财经日报记者,倾向追问制度责任;科技前沿主编,关注伦理边界;社会观察报记者,偏好情绪引导】。
他放下眼镜布,看向第一个提问的人。
“我不是在批评谁。”他说,“我只是说了个事实。就像天要下雨,你不能怪伞打不开。”
那人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这么答。
“至于隐私问题。”他继续说,“我们给每位使用者都签了授权协议,而且数据加密级别比银行还高。如果你妈愿意跟AI聊她年轻时的事,那说明她觉得安全。你不信系统,总得信你妈吧?”
周围有人笑了。记者也忍不住笑出声,紧张气氛松了一点。
科技前沿的主编赶紧接话:“那您认为AI的责任边界在哪里?”
“边界?”他反问,“你家孩子做错事,是你教的,还是他天生就这样?系统是人做的,出问题先找人,别急着砍机器。”
这话被记了下来,很快就有媒体开始编辑标题:《老夫子回应AI问责:别拿算法当背锅侠》。
正说着,侧门那边传来轻微响动。陈小姐站在通道尽头,穿着一件浅灰长裙,手里拎了个保温杯。她没往前挤,只是看着这边。
他看见她,话头顿了顿,然后对记者说:“今天就说这么多。”
“再问一个问题!”有人喊。
“真没了。”他笑了笑,“我女朋友在外面等我喝水。”
这句话出口,现场炸了。好几个记者回头去找那个“女朋友”,镜头齐刷刷转向陈小姐。她没躲,也没笑,只是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杯子。
他穿过人群朝她走去,肩膀微微挡了一下最近的摄像机。走到她面前,接过杯子拧开盖,喝了一口。
“温的。”他说。
“怕你嗓子干。”她答。
身后还有人在喊问题,闪光灯不停闪。他转身站到她身侧,一手拿着杯子,一手自然垂在身边,没有牵也没有靠,但位置一直没变。
“他们拍你了吗?”他问。
“拍了。”她说,“但我穿得普通,不像来参加活动的。”
“像来接人下班的。”
她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
两人沿着绿化带往停车场走。主办方安排的专车已经等在路边,司机下车开门。他没急着上车,而是把杯子递回给她。
“刚才那句‘我女朋友’……”她突然开口。
“是真的。”他说,“虽然你没答应,但我说的是事实状态。”
她没反驳,只是把杯子塞进包里,然后从包底摸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脸上沾了粉笔灰。”
他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才发现自己出了汗。
车门关上后,他靠在座椅上,闭了会儿眼。车载屏幕亮起,新闻快讯自动弹出:
【突发】某科技峰会年度演讲刷屏网络,主讲人老夫子金句频出,#技术不是冷的#话题两小时阅读破亿。
他睁开眼,看到第一条热评写着:“ppt坏了反而成就了一场神演。”
手机震了一下。金手指提示:【社会声望值提升至新层级|潜在风险提示:高曝光可能引发旧关联人注意】
他盯着那条提示看了三秒,然后手动关闭了通知权限。
车子启动,窗外的城市灯火一排排往后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有点湿,是刚才握杯子留下的。
陈小姐发了条语音过来:“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他回了个“好”。
语音又来了:“不是感谢,是庆祝。”
他把手机翻过来扣在腿上,没再回。
车子拐进公司地下车库时,他让司机停在b2层出口附近。他说想走两步。
通道灯光稳定,地面干净。他一路走到电梯间,按下六楼。
电梯门快合上的瞬间,一只手伸了进来。大番薯喘着气挤进来,头顶三根头发歪成一撮。
“哥!你火了你知道吗!”他掏出手机,“短视频平台都在传你!有人说你是‘最不像程序员的程序员’!”
老夫子没说话,看着楼层数字跳动。
“秦先生也看了直播!”大番薯接着说,“他说你讲到那位退休同事的时候,他差点哭了!他还说……”
“老赵呢?”老夫子突然问。
大番薯一愣:“谁?”
“没什么。”他摇头,“你刚才说啥?”
“我说秦先生建议你开个专栏,专门讲技术背后的人事。”
电梯叮的一声,六楼到了。门打开,办公室走廊空无一人。
他走出来,大番薯跟在后面还在唠叨。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他停下。
“番薯。”他说,“帮我查个人。”
“谁?”
“最近有没有一笔异常资金流转,账户开头是897……结尾是304。”
大番薯眨眨眼:“这算什么任务?”
“就当帮我个忙。”他掏出钥匙开门,“顺便,别告诉陈小姐。”
大番薯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但老夫子已经推门进去了。
屋内灯亮起,桌上还摊着那份演讲稿复印件,角落画了个笑脸。他走过去,把文件夹合上,放在抽屉最里面。
转身时,电脑屏幕自动唤醒。邮箱弹出新消息,发件人没有名字,只有一串数字编号。
他盯着那封邮件看了五秒,鼠标移过去,却没有点开。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地下车库出口,车牌被树影遮住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