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西跨院的药味混着西域香料,在廊下绕了三圈还没散。苏晚卿捏着半片槐树叶蹲在廊檐下,看阿阮用银簪挑开老商人送来的舆图 —— 泛黄的宣纸上,弯弯曲曲的线条像被猫爪挠过,唯有角落那枚桃花印红得刺眼。
“这哪是舆图,分明是谁家孩子画的鬼画符。” 苏晚卿戳着图纸上的三角符号,“倒像沈砚书房里那枚镇纸,棱角锋利得能割破手指。”
“小心些。” 沈砚从背后递过盏杏仁茶,热气糊了她满脸,“老商人刚喝了安神汤,等他醒了自然会说。” 他指尖划过图纸边缘,忽然停在某个褶皱处,“这折痕不是自然形成的,倒像被人刻意揉过。”
话音未落,西厢房就传来瓷器碎裂声。苏晚卿一蹦三尺高,踩着裙摆冲进房时,正见老商人捂着心口直哼哼,地上的药碗碎成八瓣,药汁在青砖上漫开,像幅微型的戈壁落日图。
“姑娘莫怕。” 老商人抓住她的手腕,比在破窑时轻柔了百倍,枯瘦的手指点着她腕间胎记,“老奴活了六十载,不会看错这桃花印。当年先王赐玲珑局令牌时,令牌背面就刻着一模一样的印记。”
“玲珑局到底是啥?” 苏晚卿被他眼里的郑重唬住,忘了抽回手,“听着像卖胭脂水粉的铺子,还是放高利贷的钱庄?”
这话逗得萧景行 “嗤” 地笑出声,他刚从外面打听完消息,手里还攥着串糖葫芦,山楂果上的糖衣粘得满手亮晶晶:“苏夫人满脑子都是银钱,玲珑局可比钱庄体面多了。” 他把糖葫芦塞给阿阮,自己搬了张太师椅坐在床边,“说白了,就是群捧着秘宝搞传承的老学究,搁现在得叫‘非遗护卫队’。”
老商人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这位公子说得在理。” 他咳了两声,从枕下摸出个油布包,层层揭开后露出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缠枝莲纹,中间嵌着颗鸽卵大的蓝宝石,“这是玲珑局的信物,老奴是第三十七代守印人。”
苏晚卿的目光在宝石上粘了片刻,突然拍大腿:“我知道了!你们就像街头捏面人的老师傅,把宝贝手艺代代相传,顺便藏点金银细软防贼?” 她摸着下巴琢磨,“那我的小金库算不算非遗?毕竟是攒了十几年的独门绝技。”
沈砚用折扇敲她后背:“正经些。” 他转向老商人,“令牌为何会在您手上?秘宝又藏在何处?”
老商人摩挲着令牌上的纹路,声音低得像漏风的窗:“二十年前西域王室动乱,先王让我们带着秘宝和小公主逃来中原。小公主腕间就有桃花印,随身带着半块桃花玉佩……” 他突然抓住苏晚卿的手,“姑娘的玉簪,可否借老奴一观?”
阿阮赶紧取来梳妆盒,玉簪刚放在桌上,就与青铜令牌上的蓝宝石同时泛起微光。苏晚卿惊得后退半步:“好家伙,这俩是认识?”
“玉簪是开启秘宝的钥匙。” 老商人眼里泛起泪光,“当年小公主的乳母说,玉簪会认主,只有王室血脉才能让它发光。” 他转向沈砚,“世子爷可知边关最近的军情密报?”
沈砚皱眉:“莫非与秘宝有关?”
“秘宝线索就藏在密报里。” 老商人压低声音,“幽冥阁这些年四处搜捕玲珑局的人,就是想拿到秘宝称霸西域。他们最近勾结了边关守将,密报里肯定有交易的时间地点。”
苏晚卿突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掏出张揉得皱巴巴的纸:“你们看这个!前几天沈砚收到的密信,上面的符号我认识几个,像西域文字里的‘山’和‘水’。”
萧景行凑过来一看,突然笑出声:“这哪是密信,分明是玲珑局的暗号。你看这圈起来的符号,组合起来是‘月下观星’,指的是每月十五在烽火台交接情报。” 他指尖点着其中一个歪歪扭扭的字,“这个是‘粮’,估计是说交易的是粮草。”
沈砚的眼神沉了沉:“幽冥阁想借粮草掌控边关?” 他突然看向苏晚卿,“你能认出多少字?”
“不多,就小时候听娘念叨过几句。” 苏晚卿挠头,“她说这是外婆教的,算家传的学问。” 她突然眼睛一亮,“这么说我娘也是玲珑局的人?那我的小金库说不定是祖传的启动资金!”
老商人被她逗笑,咳嗽着说:“姑娘若是小公主,那便是玲珑局的少主。等找到秘宝,别说小金库,整个西域的商路都能归您管。”
“真的?” 苏晚卿瞬间来了精神,“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去翻沈砚的书房,把所有密信都找出来翻译!” 她拽着沈砚就往外冲,裙摆在地上拖出道弧线,“说不定能发现藏金子的地方,到时候分你三成!”
沈砚被她拽得踉跄,回头对萧景行使了个眼色。萧景行笑着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铜哨:“我去安排人手盯着幽冥阁的人,你们尽管查密信,有动静我吹哨子通知。”
老商人看着苏晚卿的背影,突然对阿阮说:“姑娘的性子,倒像极了当年的先王。” 他把青铜令牌塞进阿阮手里,“替我交给你家小姐,这是她该得的。”
西跨院的月光越发明亮,苏晚卿拽着沈砚冲进书房时,正见窗台上的玉簪和令牌同时发出莹光。她突然想起老商人的话,心里那点对小金库的执念,不知何时混进了些别的东西 —— 比如西域的风沙,比如桃花印背后的秘密,又比如身边这人被拽得发红的手腕。
“愣着干嘛?” 沈砚打开暗格翻找密信,眼角余光瞥见她发愣,“再不动手,你的非遗小金库就要被幽冥阁抢去当赃款了。”
苏晚卿回过神,赶紧凑过去帮忙:“说得对!敢动我的钱,就算是阎王爷来了也得扒层皮!” 她指尖划过密信上的符号,突然觉得这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倒像她和沈砚绕来绕去的缘分,看着杂乱无章,实则早有定数。
窗外的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笑这对各怀心思的男女。谁也没注意,青铜令牌上的蓝宝石,正悄悄映出半朵桃花的影子,与沈砚腰间的花瓣玉佩遥遥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