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嬷嬷心惊肉跳地应下,忙将秦家嬷嬷送了出去。
秦氏独自坐在房中,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沉思良久,终是疲惫地闭上眼,扬声道:“叫凝香进来伺候吧!”
纵然万般不愿,到了这等关头,有些棋子,也只能弃了。
严嬷嬷刚送走秦家嬷嬷,正心神不宁地站在廊下,忽听秦氏唤凝香近身伺候,而不是叫她,身子猛地一颤,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背。
她正踌躇着是否要进内室,一个面生的小丫鬟匆匆走来。
“你是……”严嬷嬷刚欲询问,那小丫鬟便规矩行礼,开口道:“严嬷嬷,奴婢是荣安堂的听用丫鬟。老夫人吩咐,请侯夫人和您即刻过去一趟。”
荣安堂?!老夫人要见夫人,还要带着自己一起去?
难不成,今天的事已经惊动了老夫人?
严嬷嬷只觉四肢瞬间脱力,冷汗爬上了脊背。
这会儿,沈棠花已经回来了,定是她恶人先告状!
可片刻之后,严嬷嬷又强自冷静下来,自己只是“恰巧”路过,至多算个处置不当,又能有多大的罪过?
如此一想,她勉强自己稳住心神,挺直了身子。
这时,秦氏已从内室走出,对那丫鬟淡淡道:“回去禀告老夫人,我稍后便到。”
小丫鬟不敢催促,低声应喏退下。
秦氏转而看向强自镇定的严嬷嬷,目光复杂地在她脸上停留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但愿……能无事。”
严嬷嬷立刻听懂了这未尽之言,但愿能无事。
若有事,便只能由她一力承担了。
没想到的是,一到荣安堂,还未等严嬷嬷开口辩解,宋老夫人便直接下令将她拿下。
“老夫人,奴婢究竟做错了何事?”严嬷嬷挣扎着还想辩解。
“做错了何事?”宋老夫人一声冷笑,“衙门里那两人早已招认,是你命人迷昏大姑娘,又找人假扮于她,你究竟为何要如此行事?”
宋老夫人实在想不明白严嬷嬷为何要绕这么大圈子,她若怀疑沈棠花身份有假,直接让她与那些乞丐当面对质不就成了?哪怕暗中买通几人指认,也比如今这局面好收拾得多。
何苦非要布下这等险局,将事情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严嬷嬷此刻也是追悔莫及,她原只是想求个万无一失。
买通乞丐当众污蔑,风险太大,认识沈棠花的人不少,极易被戳穿。
若买通人进府指认,以大房对沈棠花的回护和那丫头自己的精明,恐怕很快也会败露。
为此严嬷嬷才想出这李代桃僵之计,只想当众将“沈棠花”扭送衙门,彻底坏其名声,女子一旦进了衙门,任凭事后如何澄清,这污点也再难洗清!
可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这自认周全的计策,竟还是一败涂地。
难不成,这丫头是自带运道的?
“就因棠花说了你几句,你便要用如此毒计陷害她?”永平侯怒声斥责道。
“侯爷明鉴!奴婢一家子都在侯府,若失了夫人信任,阖家前程便都毁了……”严嬷嬷说着,拼命向永平侯磕头,“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一人的错,与任何人无关!”
“你一个下人,竟敢因主子的几句训斥便胆大妄为至此?!”卫氏怒不可遏。
闻听此言,秦氏倏地看向卫氏。
“卫氏,你此言何意?”秦氏铁青着脸道,“莫非你想说,是我指使的她?”
“儿媳并无此意。”卫氏语气生硬地回道。
秦氏气得直咬牙,卫氏莫非是疯了?为了一个养女,竟敢对自己这般态度,简直岂有此理!
“我头痛之症还全靠棠花医治,怎会对她下手?”秦氏说到此处,又瞪向严嬷嬷,“你明知我离不开棠花,我也早答应过,再过几年便放你良籍,你为何非要行此蠢事?”
“夫人,奴婢真的是,是一时糊涂啊……”严嬷嬷几乎瘫软在地,“您若不再信奴婢,哪还会放籍?奴婢的孙子他实在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啊……”
言罢,严嬷嬷又重重磕下头去。
秦氏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转向宋老夫人:“母亲,能否念在她伺候儿媳多年的份上,饶她这一回?”
“饶她?秦氏,你可是侯府主母!”宋老夫人面沉如水,“今日若饶了她,来日是不是每个伺候久了的下人,都能来害一害主子?”
“儿媳不是这个意思……”秦氏急忙起身,可话未说完,脑中仿佛被重锤猛击,一阵剧痛袭来,身子控制不住地向一旁歪去,幸得凝香及时扶住。
但这情形看在宋老夫人眼中,只觉她失了体统,为一个奴才竟失态至此,哪还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沈棠花却心知,秦氏这怕是头痛的毛病又犯了。
“秦氏,休要胡搅蛮缠!此事已交由京兆府处置,衙役都已到了前院,与母亲还有何相干?”永平侯黑着脸斥道。
秦氏幽怨地瞥了永平侯一眼,她的下人出了事,难道连求一句情都不能?
若一字不提,侯府其他的下人会如何看她,日后还有谁会尽心为她办事?
而她也不过只求了这一句,怎就成了胡搅蛮缠?
可心里再多的委屈不甘,秦氏也知道,此刻也不能再多言一字,只得默默看向严嬷嬷。
严嬷嬷抬起头,触及秦氏那复杂难言的目光,便知今日已在劫难逃,不由得凄然一笑。
“夫人,都是奴婢糊涂……往后,不能再伺候您了。”严嬷嬷说到这里,突然急道,“但奴婢还有一句话要说,沈棠花她是克二房的,自她来了侯府,咱们二房哪哪儿都不带。”
“把她带下去,到了如今,竟还要挑拨是非,可见并没有冤枉她。”宋老夫人怒了。
“老夫人息怒,奴婢这就走。”严嬷嬷朝秦氏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随即缓缓站起身。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已认命,准备跟随衙役离去时,却见她行至门外,猛地转身,朝着廊下的立柱狠狠撞去!
“严嬷嬷?!”秦氏失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