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张府红绸高悬,满地炮屑。
张泉生小心搀扶李初夏跨过火盆,神情虔诚。
他情意殷殷地发誓:“此生绝不负你,定为你挣下凤冠霞帔!”
最初的日子确如泡在蜜里。
张泉生为她描眉,特意让张嬷嬷熬煮补汤。
张嬷嬷也堆着笑伺候,仿佛从未对姚佳禾谄媚算计。
李初夏抚着掌心伤疤,自认这已是最好归宿。
不久,张泉生借侯府关系与李初夏的嫁妆,谋得外任官职。
他沉迷应酬,所有开销皆从嫁妆中支取。
李初夏收到的账单如雪片般飞来。
张家本无积蓄,全赖李初夏的嫁妆支撑。
她拨动算盘,看着田产铺面一一变卖,银钱尽数流入丈夫的无底洞,指尖冰凉。
李初夏沉默着,用手一一盖上自己的私章。
张泉生曾对她说:“这些应酬花销,都是为你我日后的前程铺路。”
她想起新婚夜他的誓言,将心底那点疑虑与不安,再次强行摁下。
不过是男人家的交际,她对自己说。
张嬷嬷随后也来到任上。
随着张泉生日渐繁忙疏离,她对李初夏的态度也悄然转变。
笑脸褪去,刻薄渐生。
五年内,李初夏诞下两个女儿。
长女名唤玉儿,次女名唤珠儿。
怀孕时她便小心翼翼,生养时更是如同鬼门关走了一遭。
产后虚弱,浑身酸胀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然而,两个女孩儿粉雕玉琢的笑靥,是她灰暗生活中唯一的光亮。
这点光亮,却被张嬷嬷一句句淬毒的话语,给狠狠浇熄。
那日午后,张嬷嬷抱着一个远方亲戚家刚送来添喜的胖小子,在庭院里逗弄。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无比地飘进正在窗下计算全府日常支出的李初夏耳中。
“啧啧,这壮小子,一看就是带福气的!可比那盐碱地里苦熬出来的小丫头片子强多喽!”
李初夏拨弄算盘的手,猛地一抖,一颗颗算盘珠子发出“哗啦”的声音。
张嬷嬷听到了,却故意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要说也是血脉传承呢!”
她的声音如毒蛇般,钻进李初夏的耳中。
“先夫人可不就生了那么一个娇花小姐就没了?”
“再看姚夫人?那才是真真有福气的人,一连五个,都是带把儿的!”
“这才叫福泽深厚,旺夫益子啊!”
李初夏猛地抬起头,隔着窗纱,死死盯着庭院里那个抱着别人家男孩儿,却一脸刻薄鄙夷的老妇。
“夫人,这张嬷嬷也太不知好歹了!”陪嫁过来的阿杏不满地说。
说罢,阿杏要迈步走出去与张嬷嬷理论,可是却被李初夏拉住了。
“毕竟是夫君的祖母,她年纪老迈,多忍忍吧!”
李初夏深吸一口气,努力忘记张嬷嬷讥讽的话语,继续在算盘上较劲。
张泉生不懂庶务,张嬷嬷又一味地觉得自家孙子当了官,自然要好好享福,不穿金戴银,呼奴喊婢就愧对她为张家付出几十年的辛劳。
可是他们用的每一分钱都是李初夏的。
如果这个家没有李初夏的嫁妆在苦苦支撑,早就维持不了外面的光鲜亮丽。
可张家人却都觉得这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