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姚佳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猛地拽过呆立一旁的李成瑞,声音尖利得几乎刺破屋顶。
“荒唐!”
“我儿才是侯府血脉!”
她将李成瑞推到镇北侯的床前,稚子踉跄着撞在床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可姚佳禾已经无暇关注这些小事。
“侯爷您看啊!”
姚佳禾指着李成瑞,声音里带着癫狂的哭腔。
“这是您唯一的骨血!难道要让祖宗基业落在外姓人手里?”
“李初夏她迟早是要嫁出去的!”
“况且一个女子,怎么就能承袭侯爵呢?!”
“这样传出去,我们镇北侯府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轰!”
陈七七反手一掌拍在身后的雕花木门上。
整扇百年楠木门应声碎裂,木屑纷飞中露出她寒星般的眸子。
姚佳禾的咒骂戛然而止。
听见声音的她,诧异地将头回过去。
一片锋利的木茬擦着她耳畔划过,在她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我的耐心有限。”陈七七慢条斯理地掸去袖上木屑。
“若姚夫人也能做到此等程度,我倒不介意替你向圣上讨个侯爵。”
床上的镇北侯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两个姨娘慌忙去扶,却见他瞪圆的眼睛里血丝暴突,死死盯着陈七七的腰间。
那里悬着本该属于他的虎符兵印。
圣上居然真的把镇北军都交给了她?
连同整个爵位还有侯府?
“女子带兵?天大的笑话!”姚佳禾指着陈七七突然疯笑起来。
她不肯置信陈七七居然会越过她的宝贝儿子,继承侯府。
古往今来,怎么会有女子承袭侯爵呢?
这已经超出了姚佳禾的认知。
在姚佳禾眼里,女子生命中的头一件大事就是嫁个好夫婿,第二件事就是生多多的儿子。
唯有这样,才能保证她的地位。
可如今,陈七七的出现却像一只大手,掀翻了她一直以来奉为圭臬的以上信条。
姚佳禾还是不愿意相信。
“你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
“这侯府只能是我儿的!”
她深吸着喘气,像一条被人丢到岸上的鱼。
信不信随便她吧。
陈七七可懒得跟姚佳禾解释那么许多。
她也不是来度化姚佳禾的圣人,难道还有说什么,你我身为女子更应该守望相助之类的言语么?
通知完了镇北侯,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陈七七让人去把圣旨供着,就收拾东西领兵前往了戍边。
临走前陈七七最后看了一眼镇北侯。
眼神之中全是挑衅之色。
你看啊,你最不好看的女儿继承了你的爵位还有兵权。
开心吗?
陈七七还不忘对他眨了眨眼。
姚佳禾瘫坐在地上,她看着陈七七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李初夏!你不得好死!”
“你抢了我儿的爵位!啊——!”
她猛地扑向床榻,抓住镇北侯的衣襟摇晃。
“侯爷!您说句话啊!”
“您就这么看着爵位被一个丫头片子抢走?!”
镇北侯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响。
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和不甘,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没等镇北侯发出一个字的音节。
门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玄甲士兵列队而入,为首的将领抱拳道:“侯爷有令,即日起封锁侯府,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姚佳禾的脸色瞬间惨白。
“侯爷?你们说李初夏是侯爷?”
“你们敢!这是镇北侯府!我儿子才是——”
将领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奉圣命,镇北侯府如今由侯爷执掌,若有人违抗,军法处置。”
姚佳禾浑身发抖,指着将领的鼻子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竟敢——”
将领没有跟姚佳禾纠缠,说完就立马领着人把院子封起来。
姚佳禾没想到自己刚出禁足的怡兰苑,现在又被关在了这个地方。
她在门外疯狂地喊叫着要放她出去,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过去理她。
陈七七的镇北军在北境势如破竹。
昔日北狄的人知道,这边的朝廷居然派了一个女子过来当将帅,还为之不屑。
感慨真是无人可用,让一个小小女子批挂上阵,好不可怜。
可结果就是陈七七领着兵马,将他们在雁门关外被打得抱头鼠窜。
最后,北狄王庭的俘虏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被陈七七打包带回了京城。
北狄要是想要把他们带回去,就要付出极高的赎金才行。
陈七七这一战,北狄自此几十年不敢再犯。
她的名字,响彻边关,震动朝堂。
当得胜的大军班师回朝时。
天下再也没有一个人敢置喙陈七七的爵位来由,是否合乎礼法纲常名正言顺。
只要用实力站在了他人企及不到的高度,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然而镇北侯府却是一地凋零,烛火将熄。
陈七七大胜北狄的消息传回镇北侯府时,却成了压垮姚佳禾的最后一根稻草。
昔日的风光与野心尽数化为泡影。
姚佳禾瘫在冰冷的床榻上。
她的容颜枯槁,眼神涣散,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瑞儿没有残疾,他才继承了镇北侯的爵位!”
在梦里,姚佳禾梦到她为镇北侯生了五个嫡子。
五个嫡子,各个有出息。
不是娶了高门贵女,就是尚了公主。
全京城的贵妇们都捧着她,想把女儿嫁过来。
她的梦里,李初夏早早就被嫁给了一个外放的小官。
她跟镇北侯琴瑟和鸣,恩爱到老。
镇北侯为了她,连一房妾室也不肯纳。
终其一生,都只爱她一人。
她是娘家嫁得最有出息的女儿,整个娘家的亲眷都来恭维她巴结她。
她这一生,过得很圆满,最后含笑而逝。
姚佳禾带着这样的美梦惊醒。
在现实世界里,犹如一场陷入了就无法醒来的噩梦。
姚佳禾拼命想抓住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她仿佛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在无尽的怨恨和不甘中彻底熄灭,至死未能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