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窿后面黑黢黢，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
火把的光有限，照不远，只看见焦黑窟窿边缘，那些褐色触须越聚越多，扭曲和试探着，就是不冲过来。
它们在怕火。
“加柴，别让火小了。”木念吼了一嗓子。
旁边还能动的人赶紧把捡来碎木头往窟窿里扔，火苗舔上去，噼啪作响，那些触须就往后缩一缩。
木头有限，这火能撑多久？
龙湖靠在木念和顾长渊中间，喘了口气。刚才试着站起来，牵扯到伤口，钻心地疼，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手里攥着铜钱。
“数量太多，烧不过来。”龙湖声音低哑，盯着那片蠕动的阴影。
木念没回头，眼神盯着前方道：“顾好你的铜钱，找机会，打那个。”
她用削尖的木棍，指了指触须最密集一个点。
那里，似乎藏着一个更大的东西，周围触须都在保护它。
龙湖眯下眼，嗯了一声。
他在蓄力，也在判断。伤势太重，这一下抛出去，未必能中，自己也可能会彻底脱力。
顾长渊横着刀，护在龙湖另一侧，低声道：“龙帅，还行吗？”
龙湖没答，只是调整了下呼吸。
突然，一条比其他触须更粗、颜色更深的触须，从阴影里弹射出来，速度快得惊人，目标不是火把，而是离得最近一个难民。
那难民吓傻了，呆立原地。
“低头。”木念反应极快，手中削尖的木棍当作标枪，投掷过去。
噗嗤！
木棍扎穿了那条触须，将它钉在焦黑的地面上。触须疯狂扭动，流出墨绿色粘液，发出嘶嘶声音。
几乎在木念出手的同一瞬间，龙湖动了。
他手腕一抖，那枚边缘锋利铜钱带着破空声，不是射向被钉住触须，而是直取木念刚才所指的那个密集中心点。
铜钱没入黑暗。
下一秒，一声尖锐嘶鸣从窟窿深处传来，震得人耳膜发疼。
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触须，像是失去了指挥，动作变得混乱、迟缓。
“就是现在。”木念喝道，“冲过去，别回头。”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
顾长渊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刀，矮身就往那个烧穿的窟窿里边叫边冲：“跟我走。”
还能跑的人连滚带爬地跟上。
木念没立刻动。
她先叫柳氏和木柔站过来，然后自己弯腰，一把捞起龙湖的胳膊，架在肩上道：“走。”
柳氏和木柔走在木念的前面。
龙湖整个人的重量压过来，木念咬了下牙，腰腿发力，硬是撑住他，踉跄着朝窟窿跑去。
他比木念想象中还要重，伤势也比她预想的更糟。
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龙湖好不容易攒起的一点力气。
两人几乎是最后冲进窟窿的。
穿过那焦黑、还带着余温洞口时，阴冷腐朽的风扑面而来，带着浓重土腥味。
木念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那些失去“头领”的触须还在无意识地扭动，但已构不成威胁了。
木念不敢停留，架着龙湖，跟着前面顾长渊火把的光亮，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
跑了不知多久，直到后面再也听不到那恐怖窸窣声，前面的人，才慢慢停下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浮上脸庞，就被眼前景象再次冻住。
顾长渊举高火把，照亮四周。
这里不是出口。
火光在跳跃，映着这个新洞穴的入口
还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比刚才那个更大，更空。脚下是没过脚踝、粘稠黑色淤泥，散发着恶臭。
在洞穴中央，淤泥里，半埋着一具极其庞大、已腐烂大半的动物骨架，看形状，像某种巨牛遗骸。骨架周围，散落着一些破布和零散人类白骨。
最让人心底发寒的是，在骨架和四周洞壁上，附着着一些惨白色、菌毯一样东西，还在微微蠕动。
“这……这又是哪里？”有人带着哭腔问。
木念的心往下沉。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她感觉到肩上一沉，龙湖的头无力地垂靠在她颈边，呼吸微弱。
他撑不住了。
木念把龙湖小心地放下来，让他靠坐在相对干燥的洞壁边。
龙湖脸色灰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刚才那一下，代价巨大。
顾长渊和老军医走过来，脸色凝重道：“木姑娘，龙帅他……”
“死不了。”木念打断他们，语气硬邦邦，但手下动作不停。她解下自己的水囊，拔掉塞子，凑到龙湖嘴边。
这次，她没有再掩饰，直接用最浓郁的灵泉水。
清冽甘甜的灵泉水流进口中，龙湖无意识地吞咽了几下。他紧闭着眼，眉宇间因痛苦而紧蹙。
木念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股火又拱了上来。不是为眼前绝境，而是为别的。
她收起水囊，抬眼看向顾长渊和周围那些惶惶不安的面孔，声音冷冽：
“都愣着干什么？等死吗？检查四周，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收集能烧的东西，点火，驱寒，防那些鬼东西。”
木念命令条理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顾长渊立刻应声，招呼人手行动。
木念重新看向昏迷中龙湖，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虽弱，但还算平稳。灵泉水在起作用。
她沉默地看着龙湖苍白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木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责怪了一句：“逞能。”
声音很轻，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恼火和一丝别的极淡情绪。
木念站起身，不再看龙湖，走向洞穴中央那具巨大骨骸，眼神锐利地审视着这个新的绝地。
必须尽快找到出路。龙湖需要更安全的地方养伤，这些人也快到极限了。
她的底牌，不能在这里用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