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奎这一嗓子,堪比人形扩音器,震得不远处赵振业耳膜都嗡嗡作响。
院子里,正准备“收工”的老太太也听到了这石破天惊的呼喊声,赶紧走到院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家老疙瘩。
“哎呦!老疙瘩!你咋这时候回来了?这刚下完雨,路上多难走啊!看看你这身上造的……” 老太太心疼地念叨着,脚下不由自主地就加快了步子,想要迎上去,那架势,颇有几分要“凌波微步”的感觉。
赵振业一看老娘这“起飞”的架势,心里吓了一跳,这泥地滑溜着呢!
他赶紧几个大步上前,稳稳地搀扶住老太太的胳膊:“娘!娘!您慢着点,这地上滑,您可小心别摔着!”
“没事!你娘我最近身体硬朗着呢,跑二里地都不带喘的。”老太太嘴上说着,却任由儿子搀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
老太太还真不是吹牛,但身体突然这么好,老太太她也说不上来咋回事,反正自打上回大孙子石头来过一趟后,身子骨竟一天比一天硬朗。
她那折磨人多年的失眠症,以前是整宿整宿烙煎饼,现在呢?脑袋沾枕头就着,一觉到大天亮。
不光是她,连老头子那缠人多年的咳嗽和腰痛,近来也喊得少了,夜里睡得沉,白天精神头也足。
老两口私下琢磨,准是最近吃了石头打的野物,毕竟那么多肉,肉吃的勤,身子见了力气,也就硬朗起来了——老话不是说“多吃肉,才有劲”嘛!
他们哪里想得到,赵大宝来的头一天,家里那口大水缸,早就悄悄换上了他空间里的井水……
老太太眯着眼,把小儿子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在城里过得咋样?吃得好不?住得惯不?你嫂子待你咋样?还有——回来就回来,拎这大包小裹的干啥?”
“都好,都好,娘,我这身上还背着东西呢,咱进屋再说。”
“哎,回家,回家说。”
赵振业搀着老太太往屋里走......
大奎几个小家伙本来还惦记着抓虫给鸡吃的事,这会见小叔大包小包的,一窝蜂地跟了进去。
屋里,赵老头正坐在炕上编炕席——自打赵大宝上回提了一嘴,老头就上了心,如今编得花样百出,手法越来越巧。
见老儿子回来,他手里活没停,就淡淡一句:“回来啦?”
“嗯,爹您歇会儿,我给您带了好东西......”
赵振业话音还没落,大奎、二奎、三奎三个小子,就跟听见开饭号的小狗似的,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六只眼睛亮得吓人,死死盯住鼓鼓囊囊的包袱,恨不得用眼神给它烧出个洞来。
“小叔小叔!有城里的洋糖不?”
“我猜是花炮!”
“肯定是小人书!”
“......”
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屋顶都快被掀翻了。
老太太哭笑不得,作势要打:“去去去,一群皮猴子,让你小叔喘口气!没看见他一身灰还没拍呢?”
赵振业笑了笑,先把包袱稳稳放在炕上,却没急着打开。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一层一层慢慢揭开——里头是码得整整齐齐、焦黄油亮的桃酥,这是他特地从城里带回来的。
“爹,娘,这是城里的桃酥,您二老尝尝。”
老太太接过来,嘴里念叨:“又乱花钱!”
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顿时眉眼舒展:“嗯,是酥!老头子,你也尝一块。”
趁老两口吃着,赵振业这才动手解包袱。
孩子们顿时屏住呼吸......
包袱一开,最先露出来的是两件厚实的深蓝色棉袄。
“娘,这是大嫂熬了好几夜,特意给您和爹做的新棉袄。”
“哎呦,这老大媳妇……又乱花钱,我们两个老东西哪穿得了这么好的。”老太太嘴上埋怨,手却一直摩挲着那软和的棉面。
“大嫂给做的,您就穿。我到的头一晚,就穿上她给我做的新袄子了。”赵振业笑道。
棉袄下面,是些米面杂粮和日常用物,都一一交给老太太收着。
大奎几个在边上看得眼热,心里直痒痒:怎么还没到糖果?
见小家伙们急得抓耳挠腮,赵振业倒是不慌不忙地打开第二个包袱,拿出一个油纸包:“这是三丫给大花和小花的。”
又抽出新帕子:“这是二梅给大花和小花的。”
怎么都是给姐妹俩的?大奎三兄弟你看我我看你,更急了,都开始跺脚了。
赵振业看他们那样,故意摸出一把木头枪:“哦,这还有个玩具,对了,这是小四给三奎的。”
“哇!我也有礼物!”三奎跳了起来,他是哥仨里第一个收到礼的。
大奎和二奎拼命伸着脖子往包袱里瞅。
赵振业逗的也差不多了,再逗下去,恐怕另外两个都要哭了。接着,他又拿出几样小玩意儿,还有一本小人书:“这是你们石头哥哥捎给你们的。”
大奎二奎顿时欢呼起来,刚才那点失落瞬间烟消云散。
最后,他才掏出一包糖果:“大花,这是石头让给你们带的糖,你拿回家交给你娘收着,想吃再找她要。现在一人先发一块。”
赵振业给每个孩子分了一块糖,剩下的糖则塞给了大花——这丫头靠谱,要是给了大奎,怕是不到天黑就全进肚了。
几个小豆丁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把糖块塞进嘴里,脸上漾开前所未有的满足。连最闹腾的三奎都安静下来,含着糖含糊嘟囔:“甜……真甜……”
赵老头看着这热闹场面,嘴角忍不住上扬,可眼神里还藏着一丝没被满足的期待。他轻咳一声:“行了,东西都拿到了,别缠着你小叔了,玩去吧。”
孩子们一听,欢天喜地簇拥着大花——实则是护送那包糖——抱着玩具回家去了。
小家伙们一走,包袱也瘪了下去。赵老头脸上的期待,也跟着一点点黯了下来。
赵振业瞅着老爹那强装淡定的样,差点笑出声:
“哎呀爹,您看,大嫂、石头、三丫二梅他们都惦记家里,就连小四都想着三奎,偏偏我大哥——咋就这么不懂事,连个礼物都没捎?”
见老头嘴角往下撇,他立马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瓶子:“爹,咋啦?生气啦?您瞧瞧这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