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将学校天台晒得发烫。苏雪棠背靠着水泥护栏，银发在热风中微微飘动。她刚刚逃过一群邀她参加社团活动的同学，此刻正享受着难得的独处时光。手腕上的蓝色手链——也就是程筱筱的灵体——轻轻颤动，似乎在表达不满。
...太吵了。苏雪棠低声解释，冰蓝色的眼睛扫过空荡荡的天台，下面。
程筱筱的灵体从手链状态舒展开来，变成半透明的人形飘在苏雪棠身边：雪棠应该多交点朋友~
...不需要。苏雪棠转身望向护栏外的城市景观，阳光在她长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呼啸而过！苏雪棠的银发被吹散开来，像匹失控的绸缎在空中飞舞。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忘了自己已经站在天台边缘。脚跟撞到矮护栏的瞬间，平衡感背叛了她——苏雪棠的身体向后倾斜，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雪棠！
程筱筱的灵体瞬间膨胀成保护罩形态，边缘在强风中剧烈抖动，不断崩解成蓝色光点。那些光点在阳光下闪烁如碎钻，又被气流无情地卷走。苏雪棠看到程筱筱半透明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惊慌，灵体核心处的蓝光疯狂闪烁。
时间仿佛被拉长。苏雪棠向后倒去的身体已经越过护栏，重力开始展现它的残酷法则。她的手指徒劳地抓向空中，却只碰到灼热的空气。程筱筱的灵体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令人震惊的举动——完全实体化！
契约符文在两人相握的手腕上浮现，古老而复杂的纹路闪烁着刺眼的金光。程筱筱半透明的身体在阳光下呈现出珍珠母般的光泽，发丝间萦绕着蓝色能量流。她紧紧抓住苏雪棠的手腕，另一只手扣住护栏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抓紧我！程筱筱的声音里带着实体化特有的共振，不再是以往的灵体共鸣。
苏雪棠感觉到那只手的温度——冰凉却真实，带着微微的颤抖。她本能地反握住程筱筱，借力想要翻回天台。然而命运开了个残酷的玩笑：年久失修的护栏螺丝在重压下崩裂！
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响彻天台。程筱筱的瞳孔紧缩，在坠落前的最后一秒，她做出了选择——将苏雪棠护在怀中，灵体如茧般完全包裹住她。
坠落的过程只有三秒，却像三个世纪般漫长。苏雪棠闻到熟悉的檀香混着铁锈味，看到程筱筱嘴角渗出的蓝色光点。她们的身体在风中旋转，程筱筱的后背始终朝向地面。冰蓝色瞳孔中倒映着对方逐渐透明的面容，和那双盛满决绝的眼睛。
笨蛋...苏雪棠想说话，却被气流堵住了喉咙。
撞击来得突然而沉闷。程筱筱的灵体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爆发出一圈蓝色光晕，像水波般扩散开来。苏雪棠感到一阵剧烈的震动，却没有预期的疼痛——程筱筱吸收了绝大部分冲击力。
尘土飞扬中，苏雪棠挣扎着坐起来。程筱筱的灵体瘫软在她膝上，几乎完全透明，只有胸口处还有微弱的蓝光闪烁。校园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筱筱？苏雪棠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手指虚抚过程筱筱几近消失的脸庞。
没有回应。程筱筱的灵体像张被揉皱后又展平的蓝纸，静静地躺在苏雪棠怀里。契约符文在两人手腕上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烛火。苏雪棠的银发凌乱地披散着，上面沾满了灰尘和蓝色的光点——那是程筱筱灵体崩解的碎片。
......
医院的白炽灯刺眼而冰冷。苏雪棠坐在急诊室的角落，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病床上那个模糊的蓝色轮廓。医生们看不到程筱筱，只能为苏雪棠处理轻微的擦伤。他们对她自言自语的行为投以担忧的目光，建议做脑部ct。
她需要檀香...苏雪棠对第五个来询问的护士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护士叹了口气，在病历本上写下轻微脑震荡，建议心理辅导。苏雪棠不再解释，只是从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小香炉，点燃了仅剩的一小段檀香。淡蓝色的烟雾袅袅上升，被程筱筱的灵体缓慢吸收，但效果微乎其微。
同学，你需要回家休息。班主任王老师匆匆赶来，额头上还带着汗珠，你父母...
...没有父母。苏雪棠打断她，手指无意识地在病历本边缘画着复杂的符文——和契约上的一模一样。
夜幕降临，医院渐渐安静下来。苏雪棠拒绝所有劝她回家的建议，固执地守在病床边。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当最后一位护士离开后，苏雪棠从包里取出三捆沉水檀香——她下午特意去香铺买的，几乎花光了积蓄。
檀香被同时点燃，浓郁的烟气在病房里形成三个蓝色漩涡。程筱筱的灵体微微颤动，像饥渴的旅人遇到绿洲，贪婪地吸收着每一缕香气。苏雪棠跪在病床边，银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有紧握的双手暴露了她的情绪。
醒过来...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恳求，求你...
月光慢慢移动，从地板爬上病床，照亮了程筱筱半透明的面容。她的灵体比下午稍微凝实了些，但胸口的蓝光仍然微弱。苏雪棠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触程筱筱的脸颊——穿了过去，但引起了一串细小的蓝色火花。
凌晨三点，苏雪棠终于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她的银发铺散在白色床单上，像一滩融化的银子。手腕上的契约符文依然亮着，但光芒暗淡了许多。月光下，能看见她长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水珠。
......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程筱筱的灵体微微颤动了一下。胸口的蓝光如心跳般规律起来，边缘不再崩解。她的手指（如果那团模糊的蓝影能称为手指的话）轻轻抽搐，碰到了苏雪棠散落的发丝。
这个微小的动作立刻惊醒了浅眠的苏雪棠。她猛地抬头，冰蓝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却在对上程筱筱半睁的眼睛时瞬间亮了起来。
筱...筱？苏雪棠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程筱筱的灵体虚弱地闪烁了一下，算是回应。她尝试凝聚成形，却只勉强构成了一个模糊的上半身。苏雪棠立刻扶住她（虽然手穿了过去），另一只手抓起床头剩余的檀香想要点燃。
不...用了...程筱筱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灵体特有的空灵回声，雪棠...没事...吧？
苏雪棠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突然别过脸去：...白痴。谁让你...
话没说完，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程筱筱的灵体缓慢而坚定地缠绕上苏雪棠的手指，虽然无法真正触碰，但这个动作本身已经足够。契约符文在两人手腕上同步闪烁，亮度比之前增强了些许。
再乱来...苏雪棠努力维持着冰冷的声音，却掩饰不住其中的哽咽，...就烧光你的民国杂志。
程筱筱的灵体因这句话而微微发亮，像被逗笑了一般。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穿透玻璃，落在两人交缠的指尖上——一个真实，一个虚幻，却在病床上投下融合的影子。
护士推门而入时，看到的是银发少女独自坐在床边，对着空气露出罕见的微笑。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了层金边。护士摇摇头，在病历本上又添了一行字，轻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