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阳光,慷慨地泼洒进白石巷这间二楼公寓,金灿灿的光辉,将整个客厅照射得温暖而明亮。
玛丽系着围裙,正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刚做完早餐的厨房。
水槽里响起清脆的碗碟碰撞声,空气中还残留着燕麦粥和煎培根的温暖香气。
一周的安定生活,让她的脸颊丰润了些,透着健康的红晕。
罗伊斯坐在洒满阳光的餐桌旁,面前摊开着昨天夜校带回来的笔记。
他穿着那身崭新的藏青色正装,虽然领口还有些不习惯,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与一周前码头上那个疲惫不堪的苦力判若两人。
“现在几点了,玛丽?”罗伊斯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开口问道。
玛丽将最后一个擦干的盘子放进壁橱,回头看了看客厅壁炉上那座黄铜座钟:
“8点整,再过半个小时,你就该出发去上班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罗伊斯放下笔,靠向椅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这一周,他仿佛做一个梦——一个美好得不真实的幻梦。
“是啊,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玛丽擦干手,走到餐桌旁,看着窗外阳光明媚、安静祥和的小巷,语气中也充满了感慨。
这一周,告别了潮湿破旧的阁楼,告别了码头沉重的麻袋和监工的吆喝,告别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惶恐,生活以一种他们从未想象的方式,平稳而温暖地铺开。
“变化太多了,”罗伊斯的目光扫过明亮整洁的客厅、独立的厨房、干净的卫生间,最终落在自己身上笔挺的衣服上,语气带着些许唏嘘,“这些天,有时候早上醒来,我都要愣一会儿,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你就乐着吧!”玛丽被他那带着点傻气的感慨逗笑了,伸手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这一切,可多亏了约拿。要不是他……”她没有说下去,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约拿的康复和那份神秘的新工作,带来了这翻天覆地的变化。
“哈哈,他一直是我的骄傲!”罗伊斯脸上绽开自豪的笑容。
这句话,他以前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如今终于可以坦然说出口。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放下手中的笔记,表情变得认真了些,“对了,有件事情,等下你叫约拿起来的时候记得跟他说。”
“什么事?”玛丽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昨天下午下班去夜校的路上,在街角遇见了约拿的学长,汤玛斯·埃利奥特。”罗伊斯回忆着昨天的偶遇,“他在向我打听约拿的现状,看起来很关心的样子。估计是之前在学校里听到了约拿出事的消息,一直惦记着。”
他继续说道:“汤玛斯是个好人。之前约拿刚出事那会儿,他一直想来探望,还托人带过几次口信。只是那时候约拿情绪非常低落,不愿见任何人……唉,所以我当时都婉拒了。”罗伊斯的语气带着歉意和对汤玛斯的感激。
“现在约拿虽然因为……嗯,他的新工作,不去学校了。”罗伊斯谨慎地选择着措辞,避免触及弟弟的工作,“但学籍应该还在海德加大学挂着。总得去把正式的休学或者退学手续给办理好,也省得学校那边的教授和朋友们一直挂念,老是传来传去的不确切消息。
我想,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让约拿亲自去看看汤玛斯学长,当面感谢一下人家这么久以来的关心和挂念。”罗伊斯考虑得很周到,他希望约拿能处理好过去的社交关系,不要因为变故就断了所有联系。
玛丽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是应该去。患难见真情,约拿能有这样的朋友,是他的幸运。汤玛斯先生确实是个热心肠的人。”
罗伊斯又看了一眼座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八点二十多分。
他连忙站起身:“我该走了,上班可不能迟到。”
玛丽也站起身,自然地走上前,帮他整理了一下其实已经很笔挺的衬衫领口和领结,又轻轻拂去他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她踮起脚尖,在罗伊斯的脸颊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路上小心。”她的声音温柔。
“嗯。”罗伊斯的脸微微泛红,眼中满是幸福的光彩,他拿起放在门边椅子上的公文包,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了一句,“记得九点钟叫约拿起床,他昨天回来得很晚。”
“知道了,快去吧。”玛丽微笑着挥手。
门被轻轻带上,公寓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阳光流淌的声音和厨房里隐约的水声。
玛丽将厨房彻底收拾妥当后,看了一眼座钟,差十分九点。
她走到约拿的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约拿?该起床了。”里面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敲,稍微加重了点力道:“约拿?九点了,你哥哥让你记得起床。”
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是约拿含糊不清的声音:“知道了,玛丽小姐,我就起来。”
玛丽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这一周,约拿似乎非常忙碌,每天早出晚归,回来时常常带着一身汗水。
问他具体做什么,他只说是体能适应。虽然好奇,但玛丽和罗伊斯都默契地没有多问,只要他平安健康,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过了一会儿,约拿卧室的门开了。
他穿着宽松的亚麻睡裤,赤裸着上身走了出来。
一周高强度的训练,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原本因为瘫痪而有些萎缩的身材,此刻已经显露出清晰的肌肉线条,肩膀宽阔,胸膛厚实,手臂和腹部的肌肉轮廓分明,充满了力量感。
只是那身原本算得上白皙的皮肤,如今布满了各种青紫色的淤痕,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他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打着哈欠走向卫生间,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玛丽看着他背上那一大片新鲜的淤青,忍不住关切地问:“约拿,你背上……没事吧?你们这培训,也太辛苦了些。”
约拿在卫生间门口停下,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活动了一下肩膀,浑身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没事,玛丽小姐,只是正常的训练痕迹。这看着吓人,其实好得很快。”
约拿口中的训练,其实主要是将“序列之火”传承中的无数战斗招式,通过与凯的对练,转化为身体的肌肉记忆。
这是他过去一周最主要的事情。潜入者的日常外勤工作并不算繁忙,而诸如武器保养、神秘学常识、追踪与反追踪等大量理论知识,都在序列之火的传承中。
至于这一身的淤青,自然是与凯对练时留下的“纪念品”。
毕竟,让两个手持沉重木制大剑的超凡者放开手脚对攻,想不留下点痕迹是不可能的。
是的,约拿也无可救药地迷上了大剑,他实在是无法拒绝挥舞那沉重武器时,那种充满力量感与破坏力的暴力美学。
“那就好。”玛丽稍微放心了些,“早餐在厨房锅里温着,是燕麦粥和培根。对了,你哥哥让我告诉你,他昨天遇见了你的学长汤玛斯·埃利奥特。”
约拿正准备拧开水龙头的手顿住了,汤玛斯学长?那个在历史系总是照顾他、性格开朗又仗义的高年级学长?记忆里,自己对此人印象极好。
“汤玛斯学长?他找我?”约拿转过身,看向玛丽。
“嗯,”玛丽点头,将罗伊斯的话转述了一遍,“他很关心你,之前多次想来看你都被你哥哥拒绝了。你哥哥觉得,你现在既然好了,应该去学校把手续办一下,也正好去看看汤玛斯先生,当面谢谢人家的关心。听说,他昨天还想塞给你哥哥20先令帮你呢。”
20先令!对于学生来说可不是小数目,这份人情欠大了。
约拿沉默了片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汤玛斯学长的这份情谊,确实值得珍视。
“我明白了。”约拿点点头,“确实应该去一趟。我看看事务所上午有没有工作,如果没有的话,就去海德加大学。”
他快速洗漱完毕,换上那套深灰色的正装。
镜子里的年轻人,身姿挺拔,眼神锐利,虽然面容还略带一丝少年的青涩,但眉宇间已经多了几分坚毅。
不错,我越来越帅了!如果维尔卡斯有最佳面孔评选的话,我应该排在第一!
他走到餐桌旁,开始享用玛丽准备的早餐。
“你今天还是那么晚回来吗?”玛丽一边熨烫着衣服,一边问道。
“应该不会。”约拿咽下口中的食物,“训练已经差不多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五点左右我就会回来。”
玛丽没有多问,只是叮嘱道:“路上小心。还有,见到汤玛斯先生,替我和你哥哥再次表达感谢。”
“我会的。”
吃完早餐,约拿将餐具拿到水槽后,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和昨天汉斯给他的那顶深色软呢帽,正准备出门。
“等一下,约拿。”玛丽叫住他,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钱袋,数出几枚先令和便士递给他,“这些你拿着,万一需要买点什么呢。”
虽然约拿现在有丰厚的薪水,但在玛丽看来,他依然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弟弟。
约拿看着玛丽手中那几枚闪着银光的硬币,没有拒绝,点点头:“谢谢玛丽小姐。”
“快去吧。”玛丽微笑着挥手。
约拿戴上帽子,调整了一下角度,让它看起来更随意些,然后推开公寓门,步入了白石巷明媚的阳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