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道旧疤还在发烫,像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铁。叶焚歌没甩手,反而把火剑往地上又杵了两寸,借力撑着膝盖站直。她知道这感觉不是疼,是活——血藤退了,命格没炸,她还站着,这就够了。
萧寒靠在一块焦石边,嘴角那道裂口还没收干,血丝顺着下巴往下滴。他抬手抹了把脸,动作迟缓得像在搬石头。刚才那一幕他全看了,三道光门崩塌时的震动差点把他重新震趴下。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她背影,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刚从地底爬出来的怪物。
“你刚才……是不是说‘老子’?”他哑着嗓子问。
“不然呢?”她头也不回,火剑拖地,划出一溜火星,“我本来就是。”
话音刚落,火剑突然一震。
不是她动的。
紧接着,另外两把剑——一把通体漆黑如墨,一把泛着青铜冷光——从废墟深处自行拔地而起,悬在半空,剑尖齐刷刷指向西边。
“嗯?”她眯眼。
三把剑在空中缓缓排成一行,剑身同时亮起微光,像是被同一股电流击中。光纹流转,渐渐拼出一幅模糊的山川图影,轮廓勾勒出连绵雪峰,中央三个古篆字缓缓浮现:**昆仑墟**。
“这什么操作?”她低声骂,“剑还能导航?”
萧寒猛地抬头,左眼那枚符文突然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下意识抬手按住眼罩,指节发白,但没喊疼,反而低声说了句:“它们记得。”
“谁记得?”
“剑。”他撑着石头站起来,声音稳了些,“它们不是兵器,是钥匙。从一开始,它们就没认过主人。”
“所以现在是……集体叛逃?”
“是归位。”他盯着那三把剑,“它们在指路。昆仑墟,是所有命格的起点,也是终点。”
叶焚歌没动,掌心那道疤烫得更厉害了。她低头看了眼,三色光——金、银、血——在皮肤下微微流转,像三条被惊动的河。她没让它们融合,也没压下去,就这么放着。反正现在她说了算。
“昆仑?”她冷笑,“那地方不是传说里埋死人的吗?”
“是。”萧寒点头,“但也是唯一能烧穿谎言的地方。”
她挑眉:“你什么时候站我这边了?”
“我没站你这边。”他声音低,“我站真相。”
她嗤笑一声,正要回嘴,眼角忽然瞥见祭坛方向有光闪了一下。
那座残破的祭坛,是楚红袖最后消失的地方。此刻,坛心裂开一道细缝,一道淡红色的虚影缓缓升起,轮廓熟悉得让她呼吸一滞。
“红袖?”
虚影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朝她抬手,嘴唇微动,像是要说什么。
叶焚歌一步跨出,火剑往地上一插,人已冲了过去。她不信这是幻觉,也不信是残念——她只信,如果红袖还有话没说完,她就得听见。
可就在她伸手要抓那手腕时,一股无形的力猛地将她掀开。她后退两步,硬生生刹住,掌心火光一闪,随时准备出手。
虚影站在原地,笑了。
那笑容和从前一模一样,明媚得像能烧化冰川。
“去吧,”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风,“那里有……”
话没说完,祭坛底下轰地一声闷响,裂缝瞬间扩大,红光冲天而起。叶焚歌瞳孔一缩,猛地拽住萧寒后领往回甩:“走!”
两人刚退到安全距离,整座祭坛炸了。
碎石飞溅,热浪扑面,那道虚影在爆炸中缓缓消散,最后一瞬,她似乎又说了什么,但声音被轰鸣吞没。
叶焚歌站在原地,没动。
她知道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那里有答案。**
三把剑还在空中悬着,地图的光影渐渐淡去,但指向西方的方位没变。它们安静地浮在那里,像三盏引路的灯。
她低头看掌心,血又渗出来了,但这次不是往下流,而是逆着经脉往心口走。她没管,只是把火剑从地上拔起来,甩了甩剑身的灰。
“昆仑是死地。”萧寒突然说,“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
“哦。”她点头,“那正好,我本来就不算活人。”
“你疯了。”
“不疯。”她抬头,看向西边,“我只是终于明白了——他们给我命格,给我容器,给我剧本,就是没给我选择权。现在地图都送上门了,我不去,岂不是辜负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你们的牺牲。”
话音落,三把剑同时轻震,剑尖齐齐下压,像是在行礼。
然后,缓缓回旋,最终稳稳指向昆仑方向,悬停在她身前半尺,不动了。
萧寒看着这一幕,左眼符文微微闪烁,像是在共鸣。他没再劝,只是低声说了句:“你真打算一个人走?”
“废话。”她冷笑,“你以为我扛两个人的份,是说着玩的?”
“我不是说红袖。”他盯着她,“我说的是——你体内的东西。血藤、命格、妖妃记忆……它们都在醒。你不怕哪天,突然分不清谁在说话?”
她沉默了一瞬。
然后抬手,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疼吗?”她咧嘴,“疼就对了。疼说明我还是我。”
她转身,火剑拄地,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掌心那道疤就烫一分,血藤的痕迹在皮肤下微微起伏,像在挣扎,又像在回应什么。
三把剑静静跟在她身后,悬浮而行,剑光映着她的红袍,像三道影子。
萧寒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她走出十几步,才哑声问:“你就不怕……那是另一个陷阱?”
她脚步一顿。
“怕。”她头也不回,“但我更怕——一辈子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抬起手,抹了把脸,血和汗混在一起,糊了半边脸。她没擦,只是把袖子往嘴边一抹,咬破指尖,在火剑上划了道血痕。
剑身嗡鸣,像是在回应。
“我叶焚歌,”她低声说,“不认命,不认输,更不认——谁给的结局。”
她抬脚,往前一踏。
三把剑同时轻震,剑尖齐指昆仑。
风卷起她的红袍,猎猎作响。
她没回头。
他知道她笑了。
萧寒终于动了。
他抬脚跟上,脚步踉跄,却没停下。
“喂。”他喊。
她没应。
“你刚才……又说‘老子’了。”
她脚步一顿,回头瞥他一眼,眼里火光跳动。
“怎么?”
“我本来就是。”
“而且——”
“还是个饿了就要吃饭、疼了就要骂人、朋友死了就要报仇的——”
她顿了,火剑一挑,指向天际。
“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