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剑刚点地，地面那三道影子就动了。
不是跟着人走，是自己在爬。一道贴着叶焚歌脚后跟，一道绕到萧寒身侧，第三道却斜斜横出，像要抢在前头。叶焚歌眼角一跳，火剑猛地一扫，金焰划过黑石，那道影子竟像活物般缩了一下。
“你踩着我影子了。”她回头，语气像在说“你挡我路了”。
萧寒没接话，寒气在掌心凝了又散。他左眼下的黑布微微鼓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爬。
三座石台上的剑，动了。
没有风，没有声，三把剑缓缓离台，浮到半空，剑尖朝下，剑柄微微震颤。赤红的“情”字剑飘在左，漆黑的“命”字剑居中，银白的“权”字剑悬于右，成品字形将两人围在中央。
叶焚歌掌心一烫，剑印金光自发涌出，顺着经脉冲上手臂。她没拦着，任那股热流走遍全身——这感觉她熟，梦里练“焚骨诀”时也这样，像是骨头缝里有火苗在舔。
下一瞬，三把剑同时一震。
剑身如镜，映出三道人影。
左边那影子穿金丝宫裙，发髻高挽，眉心一点朱砂，眼神倨傲，像能把人钉死在阶下；中间那影子披着破布麻衣，赤脚踩雪，头发乱糟糟扎着草绳，手里攥着半块黑馍；右边那影子一身妃袍，却沾满血污，被两个黑影拖着往冷宫走，掌心烙印和叶焚歌一模一样。
三道影子，三张脸，全是她。
“哟，家庭聚会？”叶焚歌冷笑，“谁组织的？AA制还是我请？”
话音未落，眼前景象突变。
火光熄了，寒气散了，脚下黑石变成金砖，头顶穹顶燃着赤焰琉璃灯——她站在梦里的皇极殿中，龙椅前堆着烧了一半的竹简，梦中“自己”正用玉笔点火，头也不抬。
“选一把。”龙袍身影开口，声音懒洋洋的，像在批奏折，“其他的会碎。”
“碎你个头。”叶焚歌抬手就想掀桌，可手指刚动，左边那“千金”幻影就开始龟裂，一道裂痕从眼角划到嘴角。
她猛地闭眼，舌尖一咬，血腥味炸开。
再睁眼，皇极殿没了，她还站在石台前，三把剑浮着，三道影子僵着，萧寒靠墙站着，手按在左眼黑布上，指节发白。
“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她盯着中间那“流浪少女”幻影，语气像在骂街，“别穿秋裤显得腿短，你就非得穿！现在倒好，三个人格集体开会？谁给你的脸？”
那幻影嘴角抽了抽，没说话，但眼神变了——从麻木到讥讽，再到一丝藏不住的怒意。
金光在她掌心炸了一下。
三道影子齐齐一震，裂痕停了。
“行啊，”她甩了甩火剑，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焦痕，“你不让我选，我就全留着。反正我饭都不会做，你还指望我能按规矩来？”
萧寒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撞上石台，寒气从他脚底炸开，冰层瞬间爬满三丈地面。他左眼黑布下金光暴涨，喉咙里挤出一道不属于他的声音：
“全拿！她是容器，不是选择者！”
三把剑骤然调转。
剑尖齐齐对准叶焚歌，破空刺来。
她来不及退，火剑横档，“当”地一声震开“权”字剑，剑刃擦着颈侧划过，带起一串血珠。可“情”字剑已刺穿左肩，“命”字剑钉入右腹，两股巨力将她钉在原地。
血顺着剑身往下淌，滴在黑石上。
没散。
每一滴血落地，都“嗤”地燃起金焰，火线迅速蔓延，勾出一道古老符纹——像是某种封印阵的边角。
她掌心剑印猛地一缩，金光顺着血脉冲向伤口，竟和地上的符纹共鸣起来。
三把剑嗡鸣一声，剑身震颤，刺入的深度不再增加。
“哈。”她咳了口血，笑出声，“原来血比话好使。”
符纹亮得更快，金光顺着纹路爬向三把剑的剑柄。剑身开始发烫，像是被烙铁烫着的铁器。
“情”字剑最先退，剑尖从肩头抽离，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命”字剑紧随其后，从腹部退出，剑脊上的金色瞳孔忽明忽暗。
只有“权”字剑死死钉着，剑身嗡鸣如雷，像是在反抗。
叶焚歌低头看自己伤口，血还在流，但不疼了。那种感觉，像是梦里练“凝骨诀”时，把碎骨一根根接回去，火在骨髓里烧，但烧得清醒。
她抬起手，掌心剑印对准“权”字剑。
金光暴涨。
剑身剧烈震颤，终于缓缓退出，悬回原位。
三把剑浮着，不再攻击，但也没落回石台。剑身映出的三道幻影依旧存在，只是不再对峙，而是齐齐盯着她，眼神复杂。
她抹了把脸上的血，火剑拄地，喘了两口气。
“选？我选个屁。”她抬头，盯着三把剑，“你们仨爱站多久站多久，但我告诉你——我叶焚歌，不是谁的容器，也不是谁的零件。我是人，是活的，是能自己骂自己饭都不会做的傻逼。”
她抬起脚，往前走了一步。
血滴在符纹上，金焰又窜起一寸。
三把剑同时一震，剑身映出的画面变了——不再是幻影，而是她小时候在雪地里翻找干粮，是她在冷宫墙角啃冰渣，是她第一次在梦里摔枕头骂“前世自己”。
全是她自己选的路。
萧寒靠在石台边，左眼黑布焦黑一片，寒气断断续续往外冒。他盯着她背影，声音沙哑：“你……不怕它们再刺回来？”
“怕。”她头也不回，“但更怕哪天醒来，发现自己真成了别人写好的剧本。”
她抬起火剑，剑尖指向三把悬浮古剑。
剑身映出的影像突然重叠，三道身影合而为一，变成她现在的模样——红袍破旧，赤足踩血，一金一银的瞳孔里，火在烧。
三把剑，齐齐一震。
叶焚歌掌心剑印猛地一烫，金光顺着火剑冲上剑身，刻下一行小字：
**“别信开门的自己。”**
她瞳孔一缩。
这不是梦里那家伙的笔迹。
也不是未来的她。
是现在的她，在这一刻，亲手写下的警告。
萧寒突然抬手，寒气凝成冰刃，指向她背后。
“你身后——”
叶焚歌猛地转身。
三把剑依旧悬浮，但剑阵中央，多了一个人影。
龙袍加身，面容与她九分相似，手里还捏着半截烧了一半的竹简。
梦中“自己”，站到了现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