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不想当救世主,但你们非要我扛锅?
太子赵承乾的车驾,在一片死寂中驶入承天门。
没有凯旋的号角,没有百姓的欢呼,只有漫天飞扬的尘土和一张张麻木而畏惧的脸。
他身披的铠甲早已失去了光泽,上面布满了泥泞与划痕,人也憔??悴得脱了相,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金銮殿上,龙涎香的气味混杂着一股无形的压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赵承乾跪伏在地,声音沙哑地陈述着那场匪夷所思的溃败——前一刻还势如破竹的大军,下一刻,所有人的战意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般烟消云散,刀剑重若千钧,连举起的力气都没有。
更诡异的是,敌军也是如此,双方数十万大军,就在战场中央面面相觑,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笼罩了一切,将他们各自送回了百里之外。
龙椅上的皇帝赵匡胤久久无言,那张向来威严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与无力。
他挥了挥手,示意太子退下,目光扫过阶下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天意如此,非人力可强求。”
此言一出,朝堂的气氛愈发凝重。
退朝之后,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然而,无论他们心中有多么不甘与愤懑,却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公开提议“重整旗鼓,再次出征”。
因为就在前几日,兵部尚书慷慨陈词,请求再战,话到一半,却突然喉头哽住,张着嘴发不出半点声音,成了一个哑巴。
御史大夫闻讯,悲愤之下欲提笔上奏,可他饱蘸浓墨的狼毫笔,在宣纸上划了半天,竟是连一个“征”字的偏旁都写不出来。
那墨迹仿佛有了生命,主动避开了他的笔锋。
一桩桩,一件件,无不透着诡异。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整个王朝的咽喉,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宣告着战争的终结。
百官之中,唯有太傅之女,林诗雅,一袭素衣立于殿外廊下,清冷的眸子望着殿内惶恐的人群,没有半分波澜。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天意,而是一个人的意志。
那个人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他什么都不用做,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世间所有旧有秩序的最大颠覆。
几天后,一匹快马自北境绝尘而来,风尘仆仆的骑士在九皇子府前勒住缰绳。
来者是北境统帅霍斩敌,他翻身下马,甲胄锵然,面容刚毅如刀削,眼神中带着一丝军人特有的决绝。
“将军,殿下今日要补觉,不见客。”府邸的老管家赵德全赔着笑脸,拦在了门口。
霍斩敌并未动怒,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厚重信函,双手奉上,声音沉稳如山:“末将并非为私事而来。此信,乃北境三十万将士与沿途百万军民联名所书,恳请殿下……代天镇国!”
“代天镇国”四个字,如惊雷落地,炸得赵德全浑身一颤。
他惊恐地看了一眼四周,连忙接过信,压低声音道:“将军慎言!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霍斩敌却站得笔直,腰杆没有半分弯曲:“若能换来天下安宁,我霍氏一族,死得其所。”
赵德全捧着这封滚烫的信,一路小跑进了内院。
九皇子谭浩正躺在院里的摇椅上,嘴里叼着根草根,眯着眼睛晒太阳,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
“殿下,殿下!出大事了!”
谭浩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打了个哈欠:“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赵德全将信递了过去。
谭浩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拆开信封。
信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字迹各异,却都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信中言辞恳切,详述了边境之苦与战争之祸,却没有一个字提及“称臣”或“效忠”,通篇都是请求与期盼,句句都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敬畏。
在信的末尾,还有一行用鲜血写成的小字:“愿以血肉为墙,护殿下安眠。”
谭浩扫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随手就将那封凝聚了三十万军魂的信扔在了旁边的石桌上,重新躺了回去,嘴里嘟囔着:“写得挺热闹,谁写的谁拿回去!我又不想当皇帝,累都累死了。”
话音刚落,桌上那封信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悄无声息地飞回了霍斩敌的手中。
霍斩敌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信,再看看院内那个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身影,最终,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去,步伐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茫然。
当晚,京城最热闹的“醉仙楼”里,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悄然占据了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
他独自一人,面前只放了一壶最烈的烧刀子。
店小二上前搭话,想问客官名姓,他只是抬了抬眼皮,吐出三个字:“宁无月。”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小二瞬间闭上了嘴,恭敬地退到一旁,再也不敢打扰。
宁无月从袖中摸出一枚寻常的铜钱,屈指一弹。
他要卜的,是那位搅动天下风云的九皇子谭浩的气运。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枚铜钱刚飞到半空中,连正反都未分,便“噗”的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碎成了比灰尘还细的粉末,随风飘散。
宁无月眉头微皱,又取出一面刻满符文的八卦罗盘。
指针刚要转动,整个罗盘便“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
他仍不死心,拿出了压箱底的千年龟甲,口中念念有词。
可咒文刚起,那坚逾金石的龟甲竟寸寸崩解,化作一捧飞灰。
最后,他展开一卷星图,试图观星定位,可图上的星辰竟一颗颗黯淡下去,转瞬间化为一片死寂的漆黑。
所有的卜算之法,尽数失效!
宁无月沉默了许久,终于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非劫非缘,非果非因……他是规则本身。”
说完,他将酒钱放在桌上,起身离去,身影几个闪烁便融入了深沉的夜色,再无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同一片夜色下,林诗雅叩响了九皇子府的大门。
这一次,她收起了所有的清冷与疏离,在见到谭浩的那一刻,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大礼。
谭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有些手足无措:“林小姐,你这是干嘛?我可没钱借给你。”
“殿下,有些事,你不知道,不代表它不存在。”林诗雅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块温润的玉简,递了过去,“这是我星辰仙宗历代祖师观测天机时,记载下来的‘创世遗痕’片段,其中有一句预言:‘当言出法随者不知其力,则天地将自择主宰。’”
她看着谭浩茫然的脸,一字一句地解释道:“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潜移默化地重塑这个世界。那场莫名其妙结束的战争,那些突然失语的大臣,都是因为你无意中的一句话,一个念头。而现在,因为你的不作为,你的‘不想’,这片天地正在感到不安,它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将你推上那个唯一能让它安定的位置。”
谭浩挠了挠头,消化了半天,才试探着问:“所以呢?我是不是该闭嘴,什么话都不说?”
“不。”林诗雅摇了摇头,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恰恰相反。你是唯一能阻止更大灾难的人——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你,还拥有‘不想’去毁灭的资格。”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
谭浩像往常一样,爬上自家屋顶,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晒太阳。
然而,今天的气氛却格外不同。
府邸之外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开始,自发地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百姓。
他们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望着那道屋顶上的身影,然后,一个接一个,虔诚地跪倒在地,叩首膜拜。
在他们眼中,这位从不争权夺利、只求安稳度日的九皇子,就是能平息战争、带来安宁的活神仙。
谭浩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依旧叼着草根,眯着眼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享受着难得的清静。
他不知道,就在他悠然自得的同时,凡人无法触及的灵界深处,一座被尘封了万年之久、早已被遗忘的古老神殿,正缓缓开启它沉重的大门。
一道仿佛来自时间源头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低语回响:“沉睡的权柄……回来了。”
这份来自凡间与灵界的双重“关注”,终于还是打扰到了谭浩的清梦。
他翻了个身,侧躺着,对着空气嘟囔了一句:“明天能不能别再搞这些仪式了?乌泱泱跪一片,怪尴尬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整座京城,数万座寺庙道观,无数户百姓家中的香炉里,那些原本青烟袅袅的线香,竟在同一时刻齐齐熄灭,连一丝火星都未剩下!
各家供桌上那些新鲜饱满的瓜果,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腐烂,化为一滩污泥。
在这一刻,“崇拜”这一行为,以及其所代表的一切概念,在方圆百里之内,被一股无法抗拒的至高规则,悄然“暂停”了整整三息时间。
三息之后,一切恢复如常,但那股深入骨髓的诡异寒意,却让所有经历者毕生难忘。
京城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死寂,比太子兵败回朝时更加压抑。
一种无形的恐惧,在每个人的心底蔓延开来。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什么东西,凌驾于他们所有的认知之上,刚刚……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