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门缝隙开启的第三日清晨,万道灵光自天穹垂落,如金色的瀑布洗礼着凡界山河。
沉寂十年的星辰仙宗山门大开,钟鼓齐鸣,声震百里,迎来十年一度的“登仙试炼”。
浮空石桥之前,千名从各方脱颖而出的弟子身着统一的青衫,列成整齐的方阵,气氛肃杀。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期待,眼神灼灼地望着那座通往仙途的云中长桥。
人群后方的监考高台上,一个不和谐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谭浩,身穿一件明显是临时赶工缝制的“监考使”长袍,袖口还长了一截,头上的玉冠也歪向一边,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拔来的草根,满脸的生无可恋。
“大姐,我再说一遍,我不是说好只来参观一下你们的食堂吗?伙食不错我给个五星好评就走,咋还给我发上工牌了?”谭浩压低声音,对着身旁的林诗雅抱怨。
林诗雅一袭白衣,仙姿绰约,此刻却满眼都是心虚和无奈,她凑到谭浩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小点声!你昨夜喝多了,嫌宗门山门太破,随手在山门石碑上贴了张‘神位出租,诚招合作伙伴’的告示……结果被闭关三百年的老祖宗出关时看到,他老人家当场悟了,说这是‘天降考官谕令’,是上界隐世大能对我们宗门试炼的亲自指点!现在……现在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谭浩嘴里的草根差点掉下来,他昨晚就干了这个?
话音未落,七十二峰顶的古老钟鼓再次被敲响,声浪滚滚,驱散云雾。
一道身影踏着祥云飘然而至,正是星辰仙宗的执法长老玄尘子。
他银发如雪,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双鹰目如刀,冷电般扫过全场,最后,那冰冷的视线在谭浩身上停顿了片刻,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与怀疑。
“吉时已到!”玄尘子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试炼,有幸得‘隐世考官’亲临监察,尔等当竭尽全力,莫负仙缘!但有任何违令、取巧之徒,一经发现,立斩不赦,逐出山门!”
他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刮过谭浩,仿佛在警告这个来路不明的“考官”不要多管闲事。
试炼首关,“渡云桥”,正式开始。
此桥悬于万丈深渊之上,云雾缭绕,原本是测验弟子心性、稳固气脉的温和考验,只需心无杂念,便可安然通过。
然而,玄尘子眼中寒光一闪,藏于袖中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掐了个法诀。
他早已暗中催动了桥下隐藏的“碎骨阵枢”,将这座祥和的仙桥,化作了一座步步惊心的罗刹鬼途!
一名叫做白小刀的弟子,鼓足勇气第一个踏上桥面。
他刚迈出三步,脚下的青石板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瞬间崩裂!
白小刀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朝下坠去,深渊中毒雾翻滚,仿佛张开了巨兽之口。
他吓得脸色惨白,拼命抓住旁边一块凸起的石头,才没当场掉下去,整个人狼狈地挂在桥边,惊魂未定。
桥上顿时一片骚乱,所有弟子都停下了脚步,面露骇然。
高台之上,玄尘子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这才是他想要的试炼,懦夫与废物,不配踏入仙门。
而一旁的谭浩,正拿起侍女送上来的冰镇西瓜啃了一口,看到这一幕,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啧,这豆腐渣工程也太离谱了,”他随口嘟囔道,“桥修得这么不人性化,摔下去一个算谁的?万一砸到下面的花花草草也不好嘛。要不……给这桥加点扶手和休息区?”
他只是单纯的吐槽,甚至没想过会发生什么。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无人能窥探的识海深处,一道神秘的银色纹路微微闪烁了一下。
现实世界的规则,随之悄然扭曲。
众目睽睽之下,那座已经开始崩裂、险象环生的“渡云桥”,竟发出了“嗡嗡”的震鸣。
断裂的石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动重组,拼接得严丝合缝。
紧接着,在光滑的石桥两侧,一排排温润如玉的木质栏杆凭空生长而出!
不仅如此,每隔百米,桥面上便自动升起一座古色古香的遮阳凉亭,亭子里石桌石凳一应俱全,甚至在一个凉亭的角落,还多出了一个小摊,上面挂着木牌,写着一行大字:“免费茶水,自取勿抢”。
全场死寂。
上千名弟子瞠目结舌,仿佛看到了神迹。
挂在桥边的白小刀更是目瞪口呆,他发现自己手边就多出了一根结实无比的栏杆。
半空中,玄尘子脸上的冷笑彻底僵住,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仿佛见了鬼一般。
“动了……它自己在动!”桥头处,一个始终蹲着身子,指尖不断掐诀测算的青年——墨千机,突然浑身剧震,他猛地抬头,望向高台上啃西瓜的谭浩,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狂热与痴迷,“这不是阵法!这不是任何一种我所知的阵法!这是规则的具象化,这桥……是活的!”
与此同时,在山门最不起眼的角落,一个赤脚的扫地童子默默地扫着台阶上的落叶。
他手中的竹帚突然顿住,缓缓抬头,隔着遥远的距离,死死地盯着谭浩所在的方向,浑浊的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他又来了……那个栽树的人,这次换了身衣服。”
说罢,他不再言语,只是将那把普通的竹帚轻轻横放在身前的台阶上,仿佛在无形之中,划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
“妖言惑众!装神弄鬼!”
玄尘子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震怒。
他绝不相信什么“隐世考官”,只当是谭浩用了某种闻所未闻的幻术或是上古法宝,竟敢当众挑衅他的威严!
他怒吼一声,宽大的袖袍猛然一甩,一枚刻满雷纹的古朴法印冲天而起——正是他的杀伐至宝“天谴雷印”!
“轰隆!”
法印引动九霄雷霆,一道水桶粗的紫色狂雷撕裂长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直直劈向那座被改造得“滑稽可笑”的凉亭桥,誓要将其连同那份羞辱一并轰为齑粉!
雷光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让所有弟子感到窒息。
然而,高台上的谭浩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危险,反而被突如其来的雷鸣吵得不耐烦,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懒洋洋地抱怨道:“这大中午的打什么雷啊,吵死了,能不能安静点?”
刹那间,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足以轰平一座山头的狂暴紫电,在即将触碰到凉亭的瞬间,竟硬生生在空中拐了个九十度的大弯,仿佛一条被驯服的温顺溪流,轻飘飘地、乖巧地汇入到了谭浩手中那块还没吃完的西瓜上。
滋……
西瓜皮瞬间泛起一层璀璨的金光,瓜瓤变得晶莹剔透,如同最顶级的红宝石,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猛然爆发开来,香气四溢。
谭浩毫无所觉,又咬了一口,咂了咂嘴,满意地点点头:“嗯,这雷劈过的瓜就是不一样,汁水更甜了,补气效果不错。下次可以多来几道,当充电宝用。”
玄尘子在半空中一个趔趄,差点从云端上栽下来,一口老血涌到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试炼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继续推进。
有了扶手和凉亭,第一关“渡云桥”变得比逛后花园还安全,所有弟子都顺利通过。
很快,第二关“心魔劫镜”悄然启动。
一面巨大的古朴铜镜被抬了出来,此镜专为探测弟子气运真伪,能映照出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执念与渴望。
当一名叫做柳青萝的女孩站到镜前时,镜面光华流转,浮现出她衣衫褴褛,跪在星辰仙宗山门前,苦苦哀求宗门收留她这个孤女的画面。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玄尘子抓住机会,冷笑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道:“寒门贱骨,根基浅薄,其执念不过是攀附权贵,妄想一步登天。此等心性,也配登仙?”
柳青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羞愧地低下了头。
就在此刻,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
那面“心魔劫镜”的镜面忽然剧烈扭曲起来,柳青萝的画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竟然是监考台上谭浩的身影。
镜中的谭浩,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张不知何时出现的吊床上,悠哉地翘着二郎腿,一边数着天上的云朵,一边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红油锅底放香菜,天下无敌最自在……神仙日子,不过如此嘛……”
玄尘子勃然变色,这面镜子怎么会照出这个混蛋?!
他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厉喝一声:“妖镜惑人,毁了它!”
然而,没等他动手,那面传承千年的“心魔劫镜”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的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轰然炸裂!
无数碎片散落一地,闪烁着最后的灵光,诡异地自行排列组合,最终在地面上拼凑出了四个清晰的大字——
监考优先。
高台之上,一片死寂。
而远在九天云外,一道刚刚降临此界,本想探查这异常波动的灵界神念,在“看”到这一幕后,竟带着一丝惊恐,悄无声息地急速退去,只在虚空中留下了一句无声的惊叹:
“下界……竟已有代行者,执掌了试炼权柄。”
宗门广场上,千名弟子望着满地狼藉的镜片,和那个仍在吊床上打盹的身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今日所见,彻底颠覆了他们对修仙世界的所有认知。
旧有的规则正在崩塌,而新的秩序,却在一片混乱与未知中,尚未建立。
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
所有人都明白,这场十年一度的登仙试炼,从这一刻起,已经彻底走向了一个无人能够预料的疯狂方向。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