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倒在地上，嘴里念着那句话，夜澜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手还贴在石碑上，血已经流到了阵纹的尽头。龙冢的震动慢慢停了，十万具骨架组成的环形链条静止在空中，幽蓝火光熄灭，只有地面残留的符文还在微微发亮。
“走。”夜澜收回手，声音很轻但很稳。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白枭靠着琴勉强站起来，左眼还在渗血，手指无意识敲着琴身。铁无锋把八柄重锤重新背好，机械义眼扫了一圈四周。雷嗔从后面冲上来，一把抓住夜澜的手臂。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盯着夜澜的眼睛，“三百年前的事，母亲把你送走……这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夜澜摇头：“我不知道细节。我只知道，有人想让我死，而幻天塔救了我。”
雷嗔松开手，咬牙：“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往前冲？还是等人来围剿我们？”
话音刚落，幽瞳突然抬起头，耳朵竖起。她伏在夜澜肩上，尾巴猛地绷直：“有东西在靠近……不止一股。”
夜澜眼神一凝，立刻抬手打出一道冰雷屏障，将众人护在中间。同时他对幽瞳点头：“画图。”
幽瞳咬破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月纹。半透明的精神地图缓缓展开，像一层薄雾铺开在几人面前。七处红点正在快速移动，呈扇形包抄过来，距离不到三里。
“不是普通探子。”铁无锋盯着那些红点，“灵压波动整齐，是训练过的队伍。”
白枭忽然闷哼一声，琴弦毫无征兆地崩断一根。紧接着，他左眼封印裂口扩大，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他整个人晃了一下，被铁无锋扶住。
“十六股气息。”白枭喘着气，指尖开始敲击琴身，发出短促的节奏，“七明九隐……带头的那个，身上有轮回蛊的味道。”
夜澜立刻反应过来：“叔父的人来了。”
“不止。”白枭继续敲，“还有三拨来自北域边境，两拨从海底裂谷绕上来，剩下的是散修联盟……他们都在盯着我们。”
夜澜冷笑：“看来龙冢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雷嗔握紧骨鞭：“那就打一场。我正愁刚才那一击没劈中谁。”
“不能打。”夜澜拦住他，“我们现在暴露的就是位置。一旦交手，更多人会闻风而动。而且……”他看向白枭和幽瞳，“你们两个状态不对，撑不住高强度战斗。”
幽瞳摇头表示自己还能坚持，但她尾巴尖已经开始轻微颤抖。白枭靠在琴上，呼吸沉重，显然刚才强行读取情报对身体造成了负担。
夜澜沉思几秒，突然转身走向雷嗔：“把你的骨鞭给我一段碎片。”
雷嗔愣了一下，掰下一小截雷纹骨片递过去。夜澜接过，直接塞进幽瞳手里：“等会按我说的做。”
说完，他闭上眼，意识沉入识海。幻天塔第二层在他眼前浮现，无数典籍如流水般掠过。塔灵自动筛选与“追踪”“反制”相关的功法，很快，《净心咒》的图文出现在中央。
他迅速记下咒文结构，退出识海，将内容刻进幽瞳额间的月牙发簪。幽瞳点点头，三尾一甩，空间涟漪扩散开来，笼罩整个队伍。
三息之后，雷嗔猛地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混沌，随即恢复正常。他低头看自己的骨鞭，雷纹重新顺着手臂流转。
“噬心咒解了。”他说。
铁无锋也察觉到体内重锤的共鸣恢复如初：“我这边也清了。”
夜澜松了口气。他知道黑魇的噬心咒一旦种下，情绪波动越大，越容易暴露位置。刚才雷嗔差点暴怒，就是被人利用了这一点。
“现在该我们出手了。”夜澜开口。
他让幽瞳分裂出一道残影，手持雷嗔的骨鞭碎片腾空而起，作势向东飞去。同时，白枭弹奏一段杂乱琴音，夹杂着伪造的密语：“目标已启程，三日后抵达归墟核心区域，请各部按计划接应。”
琴声传出去很远，在海底回荡。那道残影带着骨鞭碎片一路疾行，引着七处红点追了上去。
做完这些，夜澜挥手打出一道隐匿符阵，带着所有人悄然退出龙冢范围。他们沿着岩层缝隙穿行，最终进入浮槎洲地下的一处废弃密室。
密室不大，四壁由黑曜石砌成，角落堆着几具腐朽的棺木。铁无锋检查了一遍结构，确认安全后，立刻布下八锤镇魂阵，封锁所有通道。雷嗔守在门口，赤脚踩地，雷翼微张，随时准备迎敌。
白枭靠墙坐下，琴放在腿上，左眼仍在流血，但他依旧用指尖不断敲击琴面，监听外界动静。幽瞳蜷缩在夜澜身边，精神力消耗过大，已经陷入浅眠，三尾自然环绕形成一道守护结界。
夜澜盘膝坐定，掌心向上。幻天塔第一层在他识海中缓缓开启。时间流速差开始生效，外界一日，塔内一年。他需要在这段时间彻底稳固雷纹金丹，同时消化龙冢获得的信息。
就在他准备闭关时，白枭突然抬起手，敲出一组急促的摩斯密码。
夜澜睁开眼：“怎么了？”
“有一股气息没走。”白枭声音沙哑，“它没追残影，也没靠近密室……但它一直在监听琴音的频率。”
夜澜皱眉：“能定位吗？”
“不能。”白枭摇头，“它太安静了，就像不存在一样。但它听懂了那段假讯息。”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雷嗔低吼：“会不会是冥主？”
“不像。”夜澜缓缓说，“冥主不会藏。他会正面杀进来。”
白枭又敲了几下：“这股气息……从我们离开龙冢就开始跟着。但它只听，不动手，也不传递信息给其他人。”
夜澜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有意思。十六拨势力都在动，唯独它不动。说明它不在乎别人知道什么，只在乎我们说了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密室中央，对着空气说道：“既然你能听懂琴音，那你也该听懂这句话——”
“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站在哪一边。”
“但如果你再跟着，下次我就不是放个残影了。”
他说完，重新坐下，双手结印，识海完全沉入幻天塔。
密室内恢复寂静。幽瞳的尾巴轻轻颤了一下。白枭的指尖还在敲，节奏变得缓慢而规律。铁无锋站在阵眼位置，机械义眼红光闪烁。雷嗔盯着门外，雷弧在足尖跳跃。
而在数百丈外的深海暗流中，一块漂浮的礁石背面，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缓缓睁开，映出远处密室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