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无锋大喊：“那裂口在变大！”
海面的环形裂痕急速扩张，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仿佛被无形巨刃生生割开。星河般的光流从裂缝深处涌出，无数面孔在其中翻滚、扭曲，全都是夜澜曾经斩杀过的敌人。他们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唯有冥主玄尘子的脸停在最前方，手指直指夜澜。
紧接着，那张脸开始融化。
不是血肉剥离，而是如同墨汁滴入水中，缓缓扩散成一团漆黑的影子。它没有实体，却让人感到沉重——空气变得粘稠，呼吸也愈发艰难。
夜澜站在原地，掌心的晶体突然发烫，一道信息直接冲入识海：
【第六层权限已激活】
【可追溯三次关键轮回节点】
【是否开启？】
他还未及回应，黑影已然凝实。
它悬浮于裂口中央，身形轮廓与冥主一模一样，但全身由流动的黑暗构成，表面不断有细小的光点湮灭又重生。它的双眼是两片虚无，目光所至，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下沉。
“你们不该回来。”黑影开口，声音并非来自空中，而是直接出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幽瞳耳朵一抖，三尾瞬间绷紧。她本能地挡在夜澜身前，六尾展开，月神结界刹那成型，一圈银白色的光幕将五人笼罩其中。
可就在结界落下的瞬间，光幕边缘出现了一道裂痕。
像是玻璃被轻轻敲击，蛛网般的纹路迅速蔓延。幽瞳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它在吞噬我的力量。”她低声说道。
雷嗔立刻上前半步，骨鞭缠臂，足尖电弧跳跃。他抬头死死盯着黑影，眼神凶狠：“装神弄鬼，有本事下来打一架！”
黑影不为所动，只是抬起一只手，对着结界轻轻一压。
轰！
整片空间猛然一震，海水倒卷而起，化作数十丈高的浪墙。玉台地面龟裂，铁无锋双锤插地，机械义眼疯狂闪烁，瞬间判断出这并非物理冲击，而是法则层面的压制。
“别硬撑！”他怒吼一声，双锤猛砸地面，熔岩葫芦喷出高温气流，强行稳住地脉平衡。
白枭盘膝坐下，焦尾琴横于膝上，指尖轻拨琴弦。一段低沉的音律响起，节奏断续，宛如某种古老的密码。他的左眼微微泛红，正以天机之力解析黑影的本质。
夜澜闭上双眼，掌心晶体光芒一闪，幻天塔第六层的“因果追溯”权限瞬间启动。
识海中浮现出一条时间线，起点正是黑影出现前的一瞬。他顺着波动回溯，看见海底深处涌动着一股异常的能量潮汐，似有某种机制被触发。紧接着，轮回之井的投影开始动荡，内部结构发生偏移。
这不是偶然。
也不是某位强者操控的结果。
这是规则本身在反击。
“它不是人。”夜澜睁开眼，“它是轮回机制的自我修复程序。因为我们打破了既定轨迹，它要将我们重新拉回原点。”
雷嗔皱眉：“什么意思？它想改写我们的命运？”
“不。”夜澜凝视着黑影，“它想抹除我们。”
话音未落，黑影已然行动。
它双手缓缓合拢，掌心之间凝聚出一团不断旋转的漆黑核心。那东西看似不大，却让所有人窒息。核心内部闪现无数画面——夜澜每一次重生的起点，每一次死亡的终点，皆被清晰记录。
它在复刻命运。
更准确地说，它在模仿夜澜的意志，试图以同样的逻辑重构一切。
“它在学习我。”夜澜喃喃道。
白枭忽然出声：“小心！它和你掌心的晶体产生了共鸣！”
夜澜低头一看，晶体正发出微弱震动，频率竟与混沌核心完全同步。若任其发展，他的意识或将被反向牵引，沦为对方的一部分。
他当机立断，切断部分神魂连接。
一瞬间，仿佛有根筋络被硬生生扯断，剧痛袭来。但他顾不上这些，抬手一挥，将一段虚假记忆投入逆溯之镜——那是他在某次轮回中误杀幽瞳的画面，深埋心底，从未示人。
镜面泛起涟漪，映出前世守护者们围攻类似存在的场景。
黑影的动作顿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幽瞳瞳孔骤缩，死死盯住混沌核心内部。
“我看到了！”她声音微颤，“里面有一丝光……和幻天塔第九层的气息一样！”
众人脸色齐变。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混沌核心，并非纯粹的毁灭体。
它是被污染的“未来可能”。
是某个版本的夜澜，在走到尽头后堕入混沌，反过来吞噬过去。
“所以……”雷嗔咬牙，“我们打的根本不是外敌，是我们自己？”
夜澜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退。
一旦后撤，裂口将彻底打开，混沌会顺着轮回之井涌入现实，所有人的记忆、身份、存在都将被重置。
他必须拖住时间。
“雷嗔。”他开口，“释放骨鞭中的残余雷云。”
雷嗔点头，骨鞭一震，天空中残存的雷云顿时翻涌，化作一道粗大的电柱劈向黑影。
黑影抬手，一道波纹扩散，雷电在半空中便被腐蚀成灰烬。
“白枭，扰乱频率。”
白枭十指齐动，琴音骤变，一段破碎却不失规律的旋律爆发而出，正是《断机律》。音波撞上混沌核心，表面顿时泛起涟漪，旋转速度短暂减缓。
“铁无锋，制造震荡！”
铁无锋双锤猛击海底岩层，整片海域剧烈晃动，地脉之力如潮水般涌出，冲击黑影底部支撑点。
三股力量同时作用，黑影身形晃动，推进之势被强行遏制。
夜澜抓住机会，调动体内冰雷神体之力，同时引导幽瞳的六尾能量，在身前构筑逆溯之镜。
镜面浮现画面：八位守护者并肩而立，面对裂缝中的黑雾，齐声诵念誓约。那一战，他们拼尽全力，才将混沌封印。
黑影盯着镜子，动作再次停滞。
它似乎在“看”，在“理解”，甚至在“学习”。
夜澜趁机收回神识，切断与晶体的深层连接。掌心的晶体温度下降，光芒暗淡。
“它在进化。”他说，“每接触一次我们的力量，它就变得更像我们。”
“那怎么办？”雷嗔喘着气，“总不能一直耗着？”
“不用。”夜澜盯着混沌核心，“它有个弱点。”
“什么？”
“它太像我了。”夜澜冷笑，“但它不知道，真正的我，早就不再相信命运。”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晶体微微发亮。
他清楚接下来的风险。
若再深入追溯，可能引动更多记忆反噬，甚至被拉入轮回节点无法脱身。
但他必须试。
“准备接应。”他低声说，“我要进入第六层，查最后一次轮回的起点。”
幽瞳立刻靠过来：“我跟你一起。”
“不行。”夜澜摇头，“你的力量要维持结界，一旦崩溃，谁都走不了。”
“那你答应我。”她盯着他，“别去看那些旧事。别回头。”
夜澜沉默片刻，点头。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幻天塔第六层。
识海中，三条轮回节点浮现。
第一条：他十五岁重生，寒渊坠落，丹田破碎。
第二条：他二十三岁成就化神，却被亲族围杀，魂飞魄散。
第三条：一片空白，唯有一扇门，门上刻着塔纹。
就是那里。
他伸手触碰第三条节点。
就在意识即将进入的刹那，混沌核心突然剧烈震动。
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抬手一指，一道黑色光束直射夜澜眉心。
幽瞳反应极快，六尾一卷，横身挡在前面。光束击中结界，轰然炸开，她整个人被掀飞出去，重重撞在玉台边缘。
“幽瞳！”雷嗔怒吼，扑过去扶住她。
她的嘴角渗血，六尾有两根断裂，发间月牙簪黯淡无光。
但结界仍在。
夜澜的意识顺利进入第六层。
画面闪现。
一间密室，墙上挂着星图。一个背影站在中央，身穿月白色战甲，正在写下最后一行字：
“若我失败，请让后来者记住——斩断轮回，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自由。”
那人转过身。
是夜澜自己。
可他又不是现在的夜澜。
他的眼中没有恨意，也没有执念，只有一片平静。
然后，画面消失。
夜澜猛地睁眼。
他明白了。
真正的终点，从来不是杀死谁。
而是选择不再重复。
他站起身，望向混沌核心。
“你不是我。”他说，“你只是我放弃之后的样子。”
黑影缓缓抬头，虚无的双眼对上他的目光。
下一秒，它张开了嘴。
不是说话。
而是一段记忆，直接投射而出。
画面中，夜澜站在幻天塔顶端，手中捧着一枚黢黑的蛋。他将一滴血滴入蛋壳，轻声说道：“等我回来。”
蛋壳内壁，浮现一行月文：执棋者终成局中人。
黑影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你……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