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宇宙的元气如春风化雨,滋养着万千世界。曾被战火与寂灭气息蹂躏的山河,如今已是草木葱茏,灵泉涌流。无数修士如过江之鲫,在新生的天地间追寻大道,开宗立派者如雨后春笋,沉寂已久的星域重新点亮了文明的灯火。这是一个生机勃勃、充满无限可能的时代,希望的星火已然燎原。
宁采臣行走在一片刚刚孕育出原始森林的大陆上,感受着脚下泥土的芬芳与空气中活跃的天地灵气。他收敛了周身所有异象,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游历者,观察着这个新世界最初的脉动。他看到稚嫩的妖植吞吐月华,看到初开灵智的兽类模仿道纹,一切都充满了原始而向上的活力。他心中欣慰,这正是他愿意守护的生机。
然而,就在这片祥和之下,一丝极其隐晦、却与他记忆深处某个沉重印记产生共鸣的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湖中漾起了涟漪。那波动源自极其遥远的某个新近才从宇宙边荒复苏、被探险者命名为“归墟之眼”的古老遗迹。波动中夹杂的气息,竟带有几分“初”之生机的纯粹,却又缠绕着一丝连“末”之终结都未曾有过的、令人心悸的“绝对遗忘”之意。
几乎在同一时间,于虚空深处稳固幽月境的小倩,于光暗边际巡行的该隐,乃至在时序圣殿守护长河的时序老人,都或多或少地感应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波动。它并非直接的威胁,却像一道阴影,悄然投映在新生的纪元之上。
宁采臣眉头微蹙,正欲动身前往探查,却见前方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浮现。
来者身着残破不堪、样式古老的灰袍,风尘仆仆,面容被兜帽的阴影遮盖大半,只露出线条硬朗的下颌与一双饱经沧桑、仿佛看尽万古兴衰的眼眸。他周身的气息与当前宇宙的法则格格不入,仿佛一个行走的时空悖论,既存在,又带着一种被世界排斥的疏离感。
“尊驾可是此方新生纪元的守护者?”来者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石摩擦,带着一种久未开口的生涩。他说的语言古老而晦涩,若非宁采臣道源通玄,几乎难以理解。
宁采臣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对方,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阁下何人?来自何方?”
灰袍人缓缓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中,目光如两点寒星,直视宁采臣:“我名‘星骸’,乃‘失落纪元’的漂泊者,循着故土最后一丝气息,才得以踏入此间。”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沉重,“我感知到了‘归墟之眼’的异动……那并非寻常遗迹,而是埋葬了我等纪元最终希望的……坟墓。”
“失落纪元?”宁采臣心中一动,他所知的宇宙历史,始于“初”、“衡”、“末”的时代,之前是否还有更古老的纪元,即便是“初”的残念也未曾提及。
星骸似乎看出了宁采臣的疑惑,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尖萦绕起一点微弱如萤火、却蕴含着极其古老岁月气息的光尘。“我的纪元,远在‘初’神开天之前。那时,宇宙并非一体,而是如同万千气泡,共存于名为‘源海’的不可知之地。我等纪元,被称为‘万界林’纪元,以探索不同‘世界气泡’、沟通万界文明为荣。”
他指尖的光尘幻化出模糊的景象:无数奇异的造物穿梭于光怪陆离的通道之间,形态各异的生灵和睦交流,文明之光璀璨夺目,其繁荣程度,远超想象。
“然而,盛极必衰。”星骸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刻骨的恐惧,“一场无法理解、无法抵御的灾难降临了。并非战争,并非吞噬,而是‘遗忘’。一种名为‘寂无’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抹除一切存在的‘意义’。文明被遗忘,历史被抹去,连宇宙本身的存在概念都在淡化。我等倾尽所有,也未能阻止。最终,整个纪元,连同其存在的所有痕迹,几乎都被彻底‘遗忘’,唯有极少数如我一般的‘观察者’,凭借特殊法门,成了漂泊于时空缝隙之间的‘星骸’,见证着一个个纪元的兴起与湮灭。”
宁采臣心神剧震。“寂无”?抹除“意义”?这远比“末”的终结更为可怕。终结尚有余烬,而“遗忘”则是彻底的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归墟之眼’……”宁采臣问道。
“是我等纪元最后的避难所,也是最终的陷落之地。”星骸眼中闪过痛苦,“当时最伟大的智者‘启’,试图集合纪元残存的所有‘存在之力’,构筑一个永恒的‘记忆丰碑’,对抗‘寂无’。可惜……失败了。丰碑崩塌,化作了‘归墟之眼’,智者们的力量与残念被封存其中,也引来了‘寂无’的最终侵蚀,使得那片区域成为了连时间都能遗忘的绝地。如今异动,恐怕是‘归墟之眼’因新生宇宙的元气刺激,发生了未知变化,或是……其中封存的某些东西,苏醒了。”
星骸看向宁采臣,目光灼灼:“我漂泊无尽岁月,见证过三个纪元的终结。你们的纪元,是唯一一个在‘初’与‘末’的循环之外,诞生了‘混沌道源’这等包容万象之力的纪元。或许……你们有机会避免重蹈覆辙。‘归墟之眼’的异动,可能是危机,也可能是契机——那里埋葬的,不仅是绝望,或许还有对抗‘寂无’的线索。”
就在这时,宁采臣、小倩、该隐等人同时感应到,“归墟之眼”方向的波动骤然加剧,一道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所过之处,一些新生的、灵智初开的生灵,眼中竟出现了短暂的茫然,仿佛瞬间忘记了自身的存在,虽然很快恢复,却令人心惊。
星骸脸色一变:“‘寂无’的侵蚀在扩散!虽然微弱,但确凿无疑!”
宁采臣目光变得锐利。新生宇宙的敌人,或许从未真正消失。“末”是可见的终结,而这“寂无”,则是更为隐秘、更为根本的威胁。他不能坐视这新生的希望被无声无息地抹去。
“带路。”宁采臣对星骸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他同时向小倩、该隐、时序老人传去神念,简述情况,令他们稳住各自领域,警惕可能出现的连锁反应。
星骸深深看了宁采臣一眼,点了点头,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投向宇宙边荒。宁采臣一步踏出,紧随其后。
新的挑战,关乎存在意义的挑战,已然来临。星火燎原的盛世之下,暗流汹涌。这位来自失落纪元的旅人,究竟带来的是警示,还是另一场风暴的开端?归墟之眼中,又埋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