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宁采臣一行依约来到星图所示坐标。那是一片位于两颗相互缠绕、即将彻底湮灭的垂死星辰之间的奇异虚空。空间在此地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褶皱,仿佛一张被揉搓过的绸布。
云羿早已在此等候,依旧是一副月白长衫的闲散模样,只是今日他手中多了一柄看似普通的玉骨折扇,神情也比往日严肃了几分。见宁采臣到来,他微微颔首,也不多言,只是抬头望向那两颗垂死星辰运行的某个特定相位。
“时辰将至,准备开启古道。”云羿说着,手中玉扇“唰”地展开,扇面并非书画,而是内蕴周天星辰,此刻正与外界两颗垂死星辰的运转隐隐共鸣。他口中念动玄奥法诀,扇面星辰逐一亮起,引动周遭稀薄的星辰之力,化作一道凝练的星辉光柱,射向那片褶皱虚空的核心。
嗡——!
虚空褶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层层涟漪,一道仅容数人并肩通过的、由不稳定星光构成的狭长通道,在涟漪中心缓缓浮现。通道内部光影迷离,看不真切,散发出古老而脆弱的气息。
“走!”云羿低喝一声,率先化作流光投入通道。宁采臣毫不迟疑,混沌神光卷起众人紧随其后。
古道之内,并非坦途。两侧是光怪陆离、飞速倒退的时空乱流影像,隐约可见其他纪元破碎的剪影。脚下是仅由星光铺就的虚幻路径,稍有不慎,便可能坠入未知的时空裂隙。通道本身也在不断扭曲、震颤,仿佛随时会崩溃。
云羿在前引路,手中玉扇不时点出,调整着星光路径的稳定,显然对此路极为熟悉。宁采臣则以混沌道源护住众人,将侵袭而来的时空乱流余波尽数化解。
然而,就在他们行至古道中段,一处相对宽阔的节点时,异变陡生!
嗤!嗤!嗤!
数道纯白无瑕、却蕴含着极致“净化”与“排斥”意志的光矛,毫无征兆地自通道侧壁穿透而出,带着净化一切“异质”、抹除一切“不洁”的决绝,分袭宁采臣、云羿与太初!光芒过处,连构成古道的星光都为之黯淡、消融!
“净世会!果然来了!”云羿冷哼一声,玉扇翻转,扇面星辰爆发出璀璨光芒,化作一片旋转的星云盾牌,挡住袭向自己和太初的光矛。星云与光矛碰撞,发出刺耳的消融声,彼此湮灭。
宁采臣面对袭来的光矛,甚至未曾移动,那光矛在靠近他周身三尺之地,便被无形的混沌力场悄然吞噬、分解,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
袭击者并未现身,但通道四周的虚空壁障上,浮现出数个身着纯白道袍、面容笼罩在柔和却冰冷白光中的身影。他们气息缥缈,仿佛与周遭法则融为一体,手中持着各式法器,无一例外都散发着那种极端的“净化”道韵。
“背离秩序之光者,沉沦归墟之暗者,皆为虚妄,当受净化!”为首一名白袍人声音空洞,不带丝毫情感,他抬手祭出一面宝镜,镜光照射之处,连时空乱流都被短暂“定格”,继而开始分解!
“哼,装神弄鬼!”云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玉扇猛地合拢,化作一道凝练的星辰之枪,撕裂镜光,直刺那为首白袍人!
与此同时,其他白袍人也纷纷出手,道道净化神光、秩序锁链铺天盖地而来,要将这古道连同其中的“不洁”存在一同抹除。
宁采臣眉头微蹙,这些净世会成员的力量确实诡异,其“净化”法则对寻常仙元、魔气乃至归墟之力都有极强的克制,但对于混沌,却显得力有未逮。混沌包容一切,自也包括这“净化”。
他不再留手,袖袍一挥,一片混沌雾霭弥漫开来,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无形的领域扩张,将所有袭来的净化神光、秩序锁链尽数笼罩。雾霭之中,那些极端排外的净化之力,如同落入大海的盐粒,迅速被包容、稀释,最终失去了所有特性,化为最本初的能量,反被混沌雾霭吸收。
“什么?!”
“不可能!”
几名白袍人首次露出惊容,他们的净化之力无往不利,从未见过能被如此轻易化解的手段!
宁采臣并指如剑,一道混沌剑气跨越空间,直接点在那面宝镜之上。宝镜发出一声哀鸣,镜面瞬间布满裂纹,灵光黯淡坠落。那为首白袍人受到反噬,闷哼一声,身形暴退。
“混沌……是混沌道祖!撤!”他当机立断,显然认出了宁采臣的身份,知晓事不可为。
其他白袍人闻言,毫不犹豫,身形如同融入白光般,瞬间变得虚幻,就要遁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云羿冷笑,手中星辰之枪骤然炸开,化作万千星光符箓,封锁四周虚空,试图阻止他们遁逃。
然而,那些白袍人身上白光一闪,竟直接无视了星光符箓的封锁,如同幻影般穿透而过,彻底消失在古道之外,只留下几句冰冷的回响:
“混沌亦非永恒……归墟终将吞噬一切……星灵遗毒,必被净化……”
云羿脸色有些难看:“这些家伙的遁法诡异,与寻常空间神通不同,似乎能暂时融入某种‘绝对秩序’层面,极难阻拦。”
宁采臣收回混沌雾霭,淡淡道:“无妨,跳梁小丑而已。先离开此地。”他能感觉到,经过方才的激斗,这条本就脆弱的古道,变得更加不稳定了。
众人不再耽搁,加速前行。约莫一炷香后,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出口在望。
冲出古道出口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片绝对的黑暗深渊边缘。前方,是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缓缓旋转的黑暗漩涡,那就是——归墟之眼!
它并非单纯的没有光线,而是一种吞噬“存在”本身的概念性黑暗。目光望去,仿佛连视线与神识都要被其吸入、碾碎、湮灭。周围的空间呈现出一种向内塌陷的扭曲弧度,时间流逝也变得粘稠而怪异,仿佛随时会彻底停滞。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终极消亡的大恐惧,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
在这里,连星辰碎片都几乎绝迹,只有最精纯、最死寂的归墟本源之力在弥漫。
“这里就是归墟之眼的外围了。”云羿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压抑,“不能再前进了,否则会被其引力直接吞噬,大罗难逃。”
他指向黑暗漩涡侧下方,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被扭曲空间褶皱巧妙掩盖的方位:“看那里,借助归墟之眼本身的引力扭曲和空间褶皱,形成了一处极其隐秘的庇护所——那就是‘星灵摇篮’的入口。星灵纪元的前辈,竟能将最后的火种藏于此地,当真……胆大包天。”
顺着他的指引,宁采臣凝聚目力,才勉强在那片扭曲的黑暗中,看到一点微不可察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淡蓝色光晕,那光晕顽强地抵抗着周围归墟之力的侵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文明最后的不屈。
找到了!星灵纪元最后的希望所在!
然而,就在他们发现入口的同时,宁采臣与太初几乎同时心生感应——不止一股隐晦而强大的气息,正潜伏在周围的黑暗之中,如同狩猎的毒蛇,锁定了那点微光,也锁定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