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渊垒,核心大殿内的争论并未持续太久。端坐于主位之上的敖擎苍,那双深邃如无尽海渊的龙目缓缓扫过在场诸位长老与将领,最终,沉稳而充满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寂灭道尊,于吾族有旧恩,其法旨,不可轻慢。”
他首先定下了基调,让主张谨慎处理的赤炎长老与玄冥将军面色微凝。
“然,赤炎、玄冥所言,亦不无道理。归墟之事,关乎族群存续,不可不慎。”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敖倾波身上:“倾波既已试其身手,确认其确有抗衡寻常尊级之力,且道心坚定,非奸邪之辈。那么,便依祖制,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敖擎苍最终拍板:“传令,一个时辰后,于‘潜龙渊’外殿,本统领亲自接见宁采臣。同时,开启‘龙门天梯’之禁,若他能通过天梯考验,便证明其有资格得我渊皇一族助力,共赴归墟。若不能…便依玄冥将军所言,暂留于垒中,待归墟异动平息后再行处置。”
此决议,既顾及了道尊颜面与旧谊,也充分考虑到了族群的安危,更以族中古制为凭,让人难以反驳。赤炎与玄冥对视一眼,虽仍有些许不甘,却也只得躬身领命:“谨遵统领之令。”
敖倾波心中稍定,至少争取到了机会,当即转身前去客殿通传。
一个时辰后,潜龙渊外殿。
此地虽为外殿,却依旧宏伟壮观,穹顶之上镶嵌着夜明珠,如同周天星辰,四周墙壁雕刻着万龙朝海、镇压归墟的古老壁画,散发着沧桑而威严的气息。
敖擎苍高坐主位,两侧分别坐着赤炎、玄冥等数位气息强大的龙族高层。敖倾波则立于其父身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缓步走入殿中的青衫身影之上。
宁采臣步履从容,面对数位龙族尊级强者的审视,神色平静如水。他微微拱手:“散修宁采臣,见过敖擎苍统领,诸位道友。”
“宁道友不必多礼。”敖擎苍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道友手持道尊法旨而来,言及归墟之劫,事关重大。非是吾族不愿信你,实乃职责所在,不得不慎。故依祖制,需请道友登临‘龙门天梯’,一试道友神通心性,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宁采臣早已从敖倾波处得知此事,此刻闻言,并无意外,淡然道:“客随主便,宁某愿接受考验。”
“好!”敖擎苍点头,也不多言,直接切入正题,“敢问道友,对那归墟海眼之劫,以及‘恶念源头’,所知几何?又有何应对良策?” 这是进一步的试探,欲知其见识与谋划。
宁采臣略一沉吟,便将寂灭道尊法旨中所提及的,关于“恶念源头”乃是导致巡天镜异变、星眸肆虐的幕后黑手,其本体潜藏于归墟海眼深处,借纪元轮回之力苟延,并可能即将苏醒等信息,择要阐述。同时,他也提到了星眸主力可能在集结,幽冥鬼府亦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严峻形势。
“至于应对之策,”宁采臣目光扫过在场龙族,“道尊法旨指明,需寻得‘起源星核’,以其蕴含的异纪元本源之力,方能真正克制那‘恶念源头’。而欲入归墟海眼,寻得星核,非借助贵族镇守归墟之经验与力量不可。此非宁某一人之事,亦关乎贵族世代守护之使命,关乎此方纪元无数生灵之存续。合则两利,分则共危。”
他言语清晰,条理分明,既点明了危机的根源与紧迫性,也阐明了合作的基础与必要性,更隐隐将渊皇一族的守护职责与纪元存亡绑定,让人难以轻易拒绝。
敖擎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此子不仅实力不凡,心思亦十分缜密。他正欲开口,忽然——
嗡!!!
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大恐怖、大破灭意境的波动,如同心悸般,自镇海古城最深处,那归墟封印的方向传来!虽然只是一瞬即逝,但在场所有修为高深之辈,皆清晰地感受到了!仿佛有一双冰冷、疯狂、充斥着无尽恶意的眼睛,在归墟的最深处,悄然睁开了一丝缝隙!
大殿之内,瞬间一片死寂。赤炎长老、玄冥将军等原本还对宁采臣所言“恶念源头即将苏醒”将信将疑者,此刻脸色全都变了。敖擎苍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微微发白。
这股波动,他们太熟悉了!正是那被世代镇压的“恶念”气息!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异动,都要清晰,都要接近!
“看来…时间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紧迫。”敖擎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目光再次看向宁采臣时,已多了几分决断,“宁道友,情况你也感知到了。‘龙门天梯’考验,需立即进行!你若能通过,我渊皇一族,便倾力助你,共赴归墟!”
危机,成为了最有力的催化剂。
“理当如此。”宁采臣肃然点头。
片刻之后,在敖擎苍、敖倾波以及一众龙族高层的陪同下,宁采臣来到了镇渊垒后方,一片被氤氲水汽与古老符文笼罩的巨大深渊之前——潜龙渊。
而在深渊入口处的虚空之中,一座仿佛由无尽海水与星辰之光凝聚而成的巨大天梯,凭空悬浮,蜿蜒向上,直入云雾深处,看不到尽头。天梯共分九千九百九十九级,每一级都流淌着不同的道韵与威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这便是渊皇一族用以考验族中精英与贵客的古老禁制——龙门天梯!
“龙门天梯,共分三段。”敖倾波在一旁为宁采臣解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下三千阶,考校根基与意志,有万龙威压与心魔幻境;中三千阶,考验实战应变,会演化出各种水系神通攻击与上古海兽虚影;上三千九百九十九阶,最为艰难,需直面大道拷问与自身道心之影,一步一重天!自古以来,能登顶者,寥寥无几。”
敖擎苍沉声道:“宁道友,天梯考验,凶险异常,甚至有道基受损之危。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只需承诺滞留垒中,待风波过后便可离去。”
宁采臣仰望那高耸入云、道韵流转的天梯,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了强烈的斗志。他的混沌寂灭之道,本就是在万千磨难中铸就,何惧挑战?
“多谢统领好意,宁某,愿往一试。”
话音落下,他不再犹豫,一步迈出,身形已然稳稳落在了龙门天梯的第一级台阶之上!
轰!
仿佛触动了某种机制,整个天梯骤然亮起!浩瀚的龙威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落!同时,耳边响起了无数龙吟咆哮,眼前幻象丛生,心魔暗起!
考验,正式开始!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那道青衫身影,看着他步履沉稳,一步一个台阶,逆着那滔天的威压与幻境,坚定不移地向上攀登。
他的速度并不快,却异常稳健,周身那灰蒙蒙的混沌寂灭之气自然流转,将施加于身的万龙威压不断分解、吸纳,将那侵袭心神的心魔幻象纷纷碾碎、寂灭。
下三千阶,未能阻其分毫!
中三千阶,无数狂暴的水龙卷、冰晶风暴、上古海兽虚影扑杀而至,却都在那包容与破灭并存的混沌寂灭之力下,化为齑粉,成为他锤炼道法的资粮!
很快,他的身影便没入了中段以上的云雾之中,唯有那天梯之上不断亮起、又不断被灰蒙气流覆盖的符文,显示着他依旧在稳步前行。
敖擎苍眼中精光闪烁,暗自点头。赤炎、玄冥等人,脸上的质疑也渐渐被凝重与一丝认可所取代。
然而,就在宁采臣攀登至八千阶以上,即将踏入最后那最为凶险的大道拷问阶段时,异变再生!
并非是来自天梯,而是来自外界星海!
只见镇渊垒外围的星空,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紧接着,三艘庞大无比、通体银白、散发着绝对寂灭气息的“裂界者”主力战舰,悍然撕裂虚空,显现而出!其后,更是跟随着密密麻麻、数以千计的裁决者与执法者单位!
星眸的主力舰队,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追踪而至!
一个冰冷宏大、不带丝毫情感的意念,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镇渊垒:
“锁定目标:‘混沌变量’宁采臣,‘禁忌血脉’星漪…检测到高浓度龙族抵抗力量…执行…无差别清除协议!”
大战,一触即发!而宁采臣,尚在至关重要的天梯考验之中!